这话说的冷淡,却也意味深长。
她是在告诉阮云庭,物是人非,她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了,正如他在她心中,也已经变得不是当初的模样。
楚河汉界格外分明,如今这般,却也有着一点讽刺。
两百多年前,她与阮云庭虽然表面上和谐,但是实在却是为了医术,为了家族使命,也为了宗派地位,属实是争斗的你死我活。敌人,是那时她与阮云庭的最合适的称呼。
但是身为敌人的二人,他们却能像是朋友一样,坐在一切饮酒畅谈。
时光流转,她已经不再是慕容家的家主了,他们也不再是当初那般敌对了,明明可以成为,如同他乡遇故知的挚友的二人,却再也不能像两百年前那样,坐在梅树下,饮茶品酒。
属实,有些可笑。
“阿宁,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跟着混进天云宗的,那两个君慕白的人吗?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青云新收的那两个内门弟子,又是何人吗?我若不知,就凭着他们的本事,如何能让青云收做内门弟子?阿宁,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想要做什么,但是阿宁,你觉得,我既然放任你这般作为,就真的不会有防备,会让你成功吗?”
白君倾自然不会这般认为,这里是天云宗,在天云宗里面的一举一动,自然都逃不过阮云庭的眼睛,可是她偏偏要让他亲眼看着她行动!
“哦,那又如何?”白君倾又翻了一页话本子,“你知道不知道,是你的事,我做不做,是我的事。阮云庭,你我曾经斗了那么多年,你有哪一次斗赢过我?”
“阿宁,这次,你可没有赢。”
“阮宗主难道没有听过,笑到最后才是笑?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后,往往中途,都会出现变故。”白君倾抬起头,挑眉看了看窗外的阮云庭,“作为我最大的敌人,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愿意,也最擅长豪赌。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阿宁,你想赌什么?”
白君倾看着阮云庭,心中想着的,却是君慕白,君慕白曾经与她说过,不要那命做赌注,可是九妖精,现在我能拿出来的赌注,只有这条命了。
“阮云庭,如果成婚那日,我无法在你眼皮底下离开天云宗,我就乖乖嫁给你,再不离开天云宗半步!如果你拦不住我……”
“阿宁。”阮云庭出口打断白君倾的话,“阿宁,如果我挡不住你,我便把命给你。”
“我的确想要你的命。”
阮云庭看着白君倾,突然觉得有一丝苦涩,那苦涩的滋味,传遍他全身,苦涩的笑了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深深地看了白君倾一眼,转身顺着来时的路缓缓离去,第一次没有陪同白君倾一同用膳。
回去的路,似乎格外的漫长,阮云庭看着那满园的梅花,心中已经没有了来时的那般热烫,夜风袭来,吹动满园梅花,朵朵梅花飘落在他身上,却并不做过多停留,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阮云庭看着这飘落的梅花,突然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伸出手,有梅花落在他的手上,低头望着手心的梅花,许久,紧紧握成拳,低低的自言自语,随着风消散在这夜空之中。
“阿宁,如果两百年前没有你,我便不会因为想要超越你,而炼制了这长生不老之药。一个人的长生不老,世人都想要求得长生不老,可是阿宁,这两百多年的孤寂,又有谁能体会?如果注定无法相伴,与其继续品尝这人生孤寂,岁月悲凉,倒不如,亲自摧毁!阿宁,你素来决绝,这一次,若是取我命时,你可会有迟疑?”
……………
即便白君倾再不情愿,她仍旧是第二次,为了除了君慕白以外的别的男人,穿上了大红嫁衣。
阮云庭准备了两百年的嫁衣,的确不是寻常人能比得过的。
一回生二回熟,白君倾不是第一次大婚了,对大婚的流程,也很是熟悉。早早地就有丫鬟来给她梳妆打扮。
因着她原本就在天云宗之内,倒是没有她嫁给君慕白那时繁琐。时辰已到,她便被丫鬟带到了云巅大殿,这一路上,便相当于从娘家送嫁一般。
天云宗不愧是第一大宗,邀请来的宾客都是天下间极具身份的人。因着是大婚,天云宗第一次大开山门,允许自由出入,只是盘查防守却是并没有一点松懈。
“阿宁,这些人,你可识得?你看那带胡子的老头,那是四海宗的宗主,那个穿蓝衣服的男子,你看着他可眼熟?那是镇魂掌马广成的后人,还有那个,那人是霹雳乾坤邓相英。”
白君倾看着感受着这天云宗来来往往的宾客,心中嗤笑。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为了来巴结讨好天云宗的,有多少人,又是在流言的驱使下,为了天云宗那长生不老的法子的?
“阮云庭,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就像一个怪物吗?”
这些人的祖先,都曾与他们一起饮过酒,如今他们却还有在与这些人一同饮酒,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
“怪物……呵,阿宁,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怪物,但是你看看阿宁,他们眼中的觊觎与欲望!他们来这的目的,也是想要变成怪物啊。”
“收手吧阮云庭。”
阮云庭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深深地笑着,“阿宁,你说什么?收手?阿宁,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又如何来说教呢?以你的性子,犯了你的忌讳的,你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手起刀落才是你的作风。何况……阿宁,我已经回不去了。”
白君倾深深地看来一眼阮云庭,眼中一片复杂,这毕竟是两百多年前,与她争执不休的对手,若是阮云庭以正当的方式,活了两百年而不老不死,她想她现在一定会很愿意与阮云庭再坐在一起喝酒的。m.xiumb.com
但是现在……他说的没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恭喜阮宗主娶得娇妻。”
“能一睹两百多年前与慕容家主齐名的阮宗主的风采,属实是我等的荣幸!”
“哎……马兄,你这般说,可就不对了。”
“邓兄说的极是,马兄弟,这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两百年前的天道宗家主,虽然有着诡医之名,与阮宗主并称为医界的两大泰山北斗,但是那也只是两百年前,现在能长生不老的,却是阮宗主,如此可见,阮宗主的医术,可是在那慕容家主之上的。”
还没有到行礼的吉时,这些人又都是江湖中人,此时也都纷纷的来道贺,白君倾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只觉得讽刺,他们想要长生不老,想要没有任何修炼瓶颈,想要修炼迅速,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馅饼,想要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一些什么。
“阮宗主,尊夫人真是好福气,竟是能嫁的这般阮宗主这般如意郎君。”
“倒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好的运气。”
这些人说的话,正是一旁准备观礼的君若云的最想问的话,今日这样隆重的日子,阮云庭似乎把所有天云宗的人都唤来观看这场大典了。
“这明明就是永平侯府的那个废柴小姐,怎么成了宗主夫人?!师兄,这宗主之位,明明应该是你的,如今……”
君若云没有说话,她看向站在她身旁,脸色格外难看的阮少宗主,阮少宗主自幼深的宠爱,一直都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任的宗主,执掌着整个天云宗,但是阮少宗主没有想到,他原本是一个少宗主,等待着父亲将宗主之位传给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现在却是距离宗主之位越来越远了!甚至有可能,再也无法触及到那个位置了。
长生不老,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曾曾曾祖父!
“不管她是谁,只要今日一过她就是宗主夫人。”阮世豪语气平淡,但是那双紧紧盯着二人的眸子,却是将他的内心出卖。
“师兄,你甘心吗?那个位置,应该是你的!”君若云才是最不甘心的那一个,她可是一国公主!她想要嫁给阮世豪,就是为了那个天云宗宗主夫人的位置!若是阮世豪不成宗主,她就不能做宗主夫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嫁给一个永久的再人之下的重重重孙?
君若云看着白君倾,脑海里出现了景山猎宴时的那个“少年”,少年足风流,为了宗主夫人的位置,她可是放弃了那般好颜色的少年!
“若云,不甘心,又能如何,那是我的父亲,我的曾曾曾祖父。”
君若云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阮世豪说的没错,有人挡在前面,她就无法实现她的目的!除非……
他们全部消失!
“吉时到……新人行礼!”
喜娘高声喊道,这个声音,意味着白君倾要再嫁给阮云庭,同时,也代表着一个信号。白君倾敏锐的发现,在这一瞬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精彩万分,唔,赌局,就成这里开始吧。
君慕白,我既以嫁你为妻,便不会再为别人穿上嫁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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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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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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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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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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