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手中那个小盒子,仰头朝她看过来。
盒子里那首饰模样的小东西,与他注视她的眼睛一样,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令嘉心收紧,扶着窗棂,身形不知不觉间已经端正。
她曾为拍戏看了很多很多电影,就在这一瞬,她猛地觉得,傅承致看向她的眼神,正与无数经典爱情片里主角看向爱人的眼神一样。
像恋恋笔记本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诺亚注视艾丽,海上钢琴师里1900透过邮轮舷窗看向帕多万,时空恋旅人里的蒂姆看着掀开帘子走出来的玛丽……
空气中有浪漫的钢琴曲响起,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定格,空间无声开始变化。
时间缓慢起来,每一分一秒的流逝都清晰得可以触碰。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空白,只突兀冒出一句不知哪部电影中的台词:“人们说当你遇上你的挚爱,时间会暂停。”
恰似这一刻。
令嘉很紧张,她心跳入擂鼓,想往后退两步,却又怕漏了怯,指尖抠着木窗沿,冲楼下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生日礼物。”
傅承致已经等不及她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咚咚上楼来,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走到她跟前。
令嘉也终于瞧清盒子里的首饰,一把戴在颈间的铂金银锁。
是典型少数民族样式的项链,莲花雕刻精美,还有流苏般的垂穗和点缀的翠色玉石,做工细致到了极点。饶是令嘉这样见过世面的眼睛,都觉得它看上去光手工费就价值不菲,很难想象,在这样闭塞的小镇,还有这么漂亮精巧的首饰。
“我帮你戴上。”
傅承致扶着她的肩膀朝后转,轻轻拨开她搭在肩上的头发,“给你过的第二个生日,希望新的一年,你仍然能平安快乐,还有爱我。”
令嘉不过生日,大家也都小心翼翼避讳腊八是她失去母亲的日子。
傅承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仅有的还敢送她生日礼物的人。
她摩挲着银锁的花纹,回头问。
“在哪儿买的?”
傅承致正在跟她颈间的细链锁扣做斗争,闻言抬手把她的脸推回去,“你这样动来动去,我扣不好了。”
令嘉不动了,他才接着开口,嗓音低沉动人。
“我在寨子里第一眼见到它时候,就觉得戴在你身上一定很漂亮。上次路过,银铺的师傅说是镇店之宝,不肯卖,今天我趁他不在,出了和他家那座院子一样的价格,他老婆马上就出手了。听那个女人说,这锁这是长命锁,可以消灾辟邪,永保平安,虽然我从来不信这个,但好像这里的人都戴。如果它真的有用,我希望它可以保佑你,长命百岁,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上回的危险。”
他扣好了,退后两步,欣赏令嘉转过来的样子,打量半晌,满意点头。
“和我想象的一样。”
“就算没有辟邪的作用,至少好看。”
傅承致得意的笑容像极了中学时候的男孩子,做派也和少年无异,见什么好看的衣服首饰都想买来给她穿戴。
“我也有东西想送给你。”
令嘉话音落下,朝前两步。
她本穿着袜子踩在地毯上,这下跨步径直踩上傅承致的鞋背,踮脚揽上他的脖颈
傅承致怕她摔了,赶紧伸手扶稳她。
两人之间鼻尖几近抵着鼻尖,呼吸拍打在彼此脸上。
“谢谢你,傅承致。”
傅承致皱眉,才要开口,令嘉的食指抵住他的发声,唇口轻启。
“听我说完,我想谢谢你送给我的长命锁,谢谢你给我的偏袒。纵使未来可能有很多变数,但这次,我还是想把你规划进我的人生里。”
“我想,我开始爱你了。”
时间静止了好几秒。
傅承致直到此刻才发觉,尽管他表白过许多次,但他潜意识里从未预设过自己能得到同样的回应。
因为现在,他的反应迟钝得简直像个智商不足70的傻瓜,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应该吻她。
天气预报说,腊八的雪是今年最后一场雪。
两人拥吻的轮廓背后,窗棂外,是落日前夕,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点余晖里,粉色的、起伏的、被雪覆盖的山峦。
令嘉的戏份杀青那天,也是傅承致离开小镇的日子。
春风得意再回到伦敦,大老板的改变把平日里所有能常接触到他的人都吓一跳
上到秘书和律师,下到牙医和管家厨师……众人都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两个月傅承致不知再次经历了什么神奇的魔法洗礼,恶龙的锋芒收敛,多了几分温情体贴。
还不是前段时间那种麻木的、虚假的、一触即破的温柔,这一次,他仿佛真的醒悟了自己的为人处世有问题,洗心革面、风格大变,动不动拉个下属过来,开启温情谈话。m.χIùmЬ.CǒM
第一件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大事,发生在因怀孕,出现工作失误,导致客户损失近八位数的基金经理珍妮身上。
所有人都已经等着这个女人收拾箱子离开大厦,未曾想傅承致只把人叫过去训斥一顿,并给了她将功补过的机会。
临出门,他甚至还很有闲情地问了一句孩子的预产期。
珍妮走出老板的办公室好几天,都还感觉自己像轻飘飘踩在云端上。
还有合宜刚刚结束收购进程的一家伦敦本地老牌实业,傅承致同样一改往日黑心资本家的做派,没有为了省事,直接变卖工厂和资产、遣散员工,反而留有一线,派遣了新的执行总裁过去,帮助改善经营,给了那家企业手下几百名员工、几百个家庭休养生息的机会。
如果上帝肯按愿力大小排行实现人们的愿望,那他一定能看见遥遥领先于升职加薪、排在合宜员工祈祷榜首位的诉求
不管是谁替他们屠了龙,只希望这种封印拥有永久效力,求求老板别再变回去了!
傅承致很享受下属们对他的态度从惧怕变成感恩戴德。
工作之余,他不忘学着令嘉,偶尔关怀身边的下属两句。
问些诸如“家里孩子上几年级”“欧冠看好哪支球队”这样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显得他平易近人,也能拉近和员工之间的距离。当然,交谈的大部分时间里,还是傅承致在说话,而且张口闭口就是他那远在亚洲的女朋友。
“这个口味的面包配鳕鱼不错,记在菜谱里,等下次令嘉过来再烤一次,黄油也要今天这牌子。”
“哦,这太残忍了,埃迪,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你知道吗,我的女朋友令嘉非常善良,我肯定她不会做和你妻子一样的事。”
“抱歉戴夫,艾西向我申请调任纽约,我批准了,不过我相信你们的感情不会因此受到挫,我和我的女朋友令嘉也分隔两地,不过她下周一就会飞过来看我……”
……
员工们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心里腹诽:
不管那该死的令嘉是谁,都请周一快点到来,请您闭嘴。
令嘉直到除夕前夜才抵达伦敦,第二天恰好是周一。
经纪人和助理们都放假回家过年,这次她是孤身一个人过来的。
父亲去世以后,哪里都不再是她的家,春节这个一年到头最隆重的节日,对令嘉而言,意义好像也没有那么重大了。
随着她的到来,傅家的庄园布景也发生改变,上下焕然一新,充满了过年的喜庆味道。
这栋宅子自四年前上一任主人离世后,便没再庆祝过除夕,傅承致懒得过。这回令嘉上门,管家和佣人们花大了大力气布置,还特地弄来棵雪松种在大厅,几位可爱的洋人一厢情愿用红色假鞭炮和纸灯笼,把雪松装饰得跟圣诞树一般花团锦簇。
小别胜新婚,两人第一天过得还挺温情,可惜大年初一早上,就开始闹矛盾了。
起因是伦敦大群里的朋友邀请令嘉出去开初一派对,留学生们人在异乡,逢年过节总是格外喜欢热闹,聚会基本都是她认识的人,不必担心隐私外泄的问题,原本可去可不去,但后来肖瑜也亲自下场邀请,令嘉就不好推辞了。
对方毕竟是债主呢,欠那么大一笔钱,她很难拒绝对方的小请求。
转头把事儿跟傅承致一说,差点捅穿他的肺管子。
傅承致原本就对令嘉把债务转移到肖瑜那边的事情耿耿于怀,又来这么一出,哪肯答应,想了一上午,给出她一个折衷的解决方法:“去也可以,今天顺便把欠他的债务结清。你要欠也只能欠我,不可以欠别的男人。”
令嘉正在橱柜里挑衣服,闻言无奈叹气,“我把他那儿的欠条拿回来,再给你写一张?有意思吗?”
“有意思!”
隔了两三秒,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他伸手揽住令嘉的腰,脑袋埋进她发间,低声问道,“我替你还清不好吗?你不会再受制于人,我也不必如鲠在喉。”
傅承致是个谈判大师,他温声软语哄了半晌,想着令嘉应该多多少少有点触动,却没料她始终没听进去。
待他讲完便推开他:“不好、不好、不好。”
她把挑出来的衣服都扔在一边,坐回床头生闷气:“你怎么就不懂呢,我不想在我们的感情里掺杂那么多利益关系,那样就变味了。你帮我还了这笔钱,我以后都没有办法心安理得拒绝你的请求,没办法顺从我的心意跟你吵架,我会时时刻刻想着我还欠你那么多”
“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傅承致轻声打断她。
他不可能让她再归还这笔钱。
令嘉当然也懂得他的潜台词,“这就是问题所在。”
她害怕他们之间任何形式的不平等。
“我无法接受这种形式的馈赠。这会让我们之间,重新变得像一场交易。”
这句话好像说得太重了,令嘉脱口而出时,都忍不住偷看傅承致的表情。
等他抬头时,又别扭地匆匆移开目光。
傅承致叹口气,也在床的另一头坐下来,他语气无奈,“令嘉,你真的很孩子气。”
但那也是年轻人独有的天真莽撞。
他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了。
在金融界从来一言九鼎的银行家,随口建议都被人写本子上珍藏的金融街大鳄,在自己的家里被堵到说不出话来,他说什么金玉良言都没用,反正令嘉不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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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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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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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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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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