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司机道:“别问了,老实呆着吧,只要你配合一点,我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哦。”
令嘉十分配合地点头交代,“我卡里只有十几万块,其他片酬都是一到账就划走了,你们要是拿赎金的话,得问我的经纪公司要,对了我们公司孔总的电话是138xxxxxxxx……”
她权衡了一下,打给周伍连妙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凑不齐大钱,打给公司其他人,万一人家只要钱不管她死活就完蛋了,还是孔静和阿姨靠谱一些,好歹有父辈的交情,等她回去挣了钱再还债,孝敬她老人家。
令嘉天马行空散发着思维,喋喋不休说话以排除恐惧,连平头男都不堪其扰转过头来:“小姐,您能安静会儿吗?”
“哦。”
令嘉礼貌捂嘴,“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
平头选择原谅她。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
两个男人虽然是绑人那方,但不知为何,昏暗的车厢光线中,令嘉总感觉后视镜里他们俩的表情比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愁眉苦脸、苦大仇深。
四下车窗被锁得密不透风,豪华的商务车隔音听不见外头一点儿行车的噪音。
两人选择的行车路线也都是往偏僻安静处走,一路畅通无阻,多半是在出城。
令嘉知道自己现在挣扎求助多半无济于事,观察着外面的街景,在心里默默记路。但毕竟是陌生的城市,天也黑了,她第一次来这边,七拐八绕,很快就超出记忆上限,不仅晕车还头眩眼花,脑袋冒星星,只能在心里祈祷周伍快点清醒,警察聪明点儿快点追上来。
又绕上一座270度的环形立交桥之后,趁两人一个开车,一个在敲键盘,令嘉借的身体借惯性稍稍前倾,假装晕车,余光不着痕迹偷瞥,想看看副驾驶的男人是不是在用电脑索要赎金。琇書網
车一直在行进,不免颠簸,但平头男的手在键盘上却仍几乎快成残影。
令嘉看不懂的代码一行行往下跳,电脑屏幕偶尔切换成监控视角的镜头,她突然明白了这个人在干嘛
他在用程序入侵沿路的监控,批量操作。
有的整片黑掉,有的进行局部内容剪辑替换,干扰警方视线,以避免这辆商务车被追踪。
令嘉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技术,这人说不定还是名校出身,明明是高智商技术流,干什么不好,绑她才挣几个钱?
可怜她刚刚还盼望着警察能通过停车场的监控追踪车牌号找过来,现在愿望都打水漂了。
令嘉终于想明白,两人绑她,恐怕不是为了赎金这么简单。
不知道车子又开了多久,终于停在一处郊区的小别墅的独家院子里,檐下亮着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
两人下车去,仍把她锁在黑漆漆的车厢。
令嘉估摸着青鼎奖的颁奖典礼也应该结束了,她拢紧御寒的毯子,心里乱七八糟嘀咕,最佳女主角也不知道颁给了谁,周伍他们肯定已经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兵荒马乱了吧……
司机和平头大神就在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令嘉定睛一看,呼吸一滞。
后头竟然还跟了一个人,他们有同伙!
几人口型在动,不知道在说啥,但令嘉左看右看那穿衬衫西裤、还戴眼镜儿的同伙,都觉得他不像罪犯,更像城市里的高知人群,律师精英什么的。
她干脆整个人趴近,把耳朵贴在车玻璃上,屏气凝神。
这回终于能勉强听清一些。
“……你们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给我抓来一个公众人物?”
精英男说话的声音像是气急了,他来回踱步:“要我怎么说你们好…有什么用,人哪儿来的还送哪去……”
“有用!消息是塞科那个邹畅邹总给的,他说傅承致当初就为让人陪她玩几局游戏,逗她开心,给了几千万市值的股票做筹码。”司机反驳。
“但绑架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犯罪,要坐牢的!”
“如果要坐牢,那就我去,主意是我出的,人是我绑的,我不怕。”
司机十分仗义,他个子矮小说出来的话却很像条好汉。
令嘉在心里凄惨点评。
破案了。
怪傅承致,他仇家太多,她被殃及池鱼了。
“别说了。”平头开口打断他们。
他冲精英男道:“老大,人都已经在这儿了,牢我坐,我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假如还是没办法挽回顽石的颓势,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那个傅总好过。”
精英男沉默了很久,像是终于痛下决心。
“不,是我的错,当初的决定是我下的,你们还年轻,都不应该为顽石赌上一辈子。绑人的主意是我出的,绑了也就绑了,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
几人兄弟情深,争来争去抢夺坏人身份。
令嘉从小不说脏话,但她现在只想在心里骂句卧槽。
明明她和傅承致都分居这么久了,这些人的消息网络都不带更新的吗?
她现在就想冲下车去,摇他们肩膀和他们大声解释,绑她没用,傅承致都要和别人结婚了!
心里头刚冒出想法,商务车解锁,几人已经初步达成协议,后座车门被猛地拉开。
令嘉身上还裹着防寒毛毯,穿着绸缎大摆裙,行动不便,保持着偷听的姿势差点跌进人怀里。
开门的是平头大神,正脸看上去是个清秀的小伙子,至多二十五六岁。
令嘉被他扶住,尴尬地眨了下眼睛,不自然假笑:“可以下车了吗?我刚在车里都睡着了。”
男人神情比她更不自然,待令嘉站稳就和她拉开距离。
“你自己上楼还是我们绑你上去?”
“自己来自己来。”令嘉连连摆手,“我很配合的。”
在三个人的监视下,令嘉拎着裙摆进屋。
走了两步没走动。
回头一看,令嘉指着平头脚下提醒,“你踩我裙子了。”
“不好意思。”
平头别开脚道歉。
令嘉拢了拢毛毯,摇头,“没关系。”
她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就是这个裙子是品牌方借我的,不能洗,脏了得赔好四十多万呢。”
司机耳朵尖听见,“这么贵?”
“是啊,我也觉得贵。”令嘉快哭了,“我还是新人,拍一部电影除去交给公司和上税的钱,也不够买几条,我还欠着那么多外债,也不知道哪年才能还上。”
化妆师精心描绘的楚楚可怜的妆容,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男人天生容易对弱势的女性生出保护欲,她眼泪要落不落的样子,像小时候绘图本上的林黛玉,叫人狠不了心。
何况平头就不是个坏人,一看她这样,更不自在了,“你不是傅承致女朋友吗?他那么多钱,不肯帮你还?”
令嘉开始上楼,闻言吃惊回头,“你们认识他?”
谁也没说话。
令嘉接着往下道,“既然你们认识他,怎么不知道,他就是我之前的债主呢?”
她叹一口气,“前年我爸的公司被绘真收购,我们签了合约,他不催我还债,我和他住在一起,两个月前为了和他分开,我是向从前的学长借了一大笔钱,才拿回协议,和他划清关系。”
“你们分开了?”
令嘉的话让几人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这趟忙碌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呀。”
令嘉又往他们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添了一记重锤。
“妈的。”
和令嘉差不多高的司机终于没忍住踢了一脚楼梯,憋出一句脏话,“这个禽兽。”
竟然还是强取豪夺的剧情。
被叫做老大的精英男却没上当,他看了一眼令嘉,安抚兄弟,“还没到最后,别灰心。”
令嘉被送进一个窗户被封死的房间。
像是储藏室,有张能容身的小床,没灯,没有任何能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机会。
“你今晚就在这儿睡。”
平头告诉她。
令嘉点头表示接受,但有个小请求,“我能洗个脸吗?今天本来要参加颁奖典礼的,化了全妆,不卸掉睡一觉起来我可能会过敏,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先天哮喘……”
平头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抬手打断,闪开身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我看着你洗,别不老实,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
“哦。”
令嘉从善如流,“知道了。”
打开水龙头,她在洗手台上发现一支男士洗面奶。
这里是精英男的家,东西也应该是精英男的东西,比起大部分男性,他过得还挺精致。
没有卸妆乳,令嘉也不嫌弃,泡沫打圈干干净净洗了两遍。
冲水的时候,她又提了一个小请求,“今天晚上是颁奖典礼,您能帮我搜搜,谁拿了最佳女主角吗?我期待一天了,今晚可能会因此失眠。”
平头忍无可忍,“你当这儿是哪儿?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的。”
令嘉干净关了龙头直起腰来,脸上沾着没擦干的水汽,低头小声,“但我觉得你们不像是坏人。”
平头没有替她搜颁奖结果,但给令嘉扔了一个小面包做晚餐。
也托这个小面包的福,令嘉没有被立刻送回没有灯光的储藏室,而是容她留在客厅留了一会儿,方便进食。
主要也是别墅附近鲜有人烟,谁都不怕她大喊逃跑。
令嘉小口小口撕下面包,生怕吃得太快被送回去,也争取一些时间和几人交谈。
这期间,令嘉搜肠刮肚回想,终于把“顽石”这家公司从偏远的记忆角落里翻找出来。
似乎是去年年底,美股熔断,傅承致从纽约回到s市休养生息,那段时间绘真张罗着收购的几家科技公司里,除了塞科,还有一家就是顽石。
令嘉不关心傅承致生意的事,但她隐约记得当时的报道是顽石拒绝了收购。
一年过去,绘真到底做了什么,把人逼成这样了……
度己及人,令嘉心生感慨。
她把宝恒破产,父亲从中风到去世,自己退学回国,背上巨额债务的过程拿出来情深意真地讲述了一遍,言语间故作坚强,对面三人也不知道感同身受还是觉得同病相怜,壁灯下,他们听得泪光闪烁。
令嘉没猜错,这三个人其实都不是坏人,只是群理想天真的年轻人。
最年长的精英男,顽石创始人,其实也不过才三十二岁。
自年初绘真买下塞科后,有了资本相助,市场的围剿也就此开始,商场的厮杀不见血腥却从来都残酷到不留余地。
顽石如今已濒临破产,即将解体,从行业内朝气蓬勃的后起之秀到即将永远消失在互联网历史上,他们只花了不到一年。
说到这些事,似是已经压抑到绝境,精英男直接痛哭了出来。
两个兄弟抱头又是一阵安慰。
谈得差不多,他终于擦干眼泪,“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你就在这里呆一夜,到明天打完电话,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要报复的人不是你,不会拿你为难。”
令嘉重新被送回房间。
虽说暂时没了生命的威胁,心里却还是惴惴不安,他们想拿她跟傅承致换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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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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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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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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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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