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冷的风从半开的窗口灌进来如刀刻在脸上,独坐窗前的裴芸兮不自觉地抖索了一下,正欲起身去拿暖手炉,听得房门敲响了。
“芸兮,婆婆进来啦。”
裴芸兮一听忙快步跑过去打开了门,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外,一手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热汤,冒着丝丝热气,一股姜味扑鼻而来。
“天寒了,你身上又不方便,喝点热汤暖暖身。”
裴芸兮说着忙接过婆婆手中的姜汤,扶着她进门。“婆婆这等事让其他人做就行了,这大雪天你再摔着了怎么是好啊?”
婆婆脸上露着欣慰的笑容,“还是芸兮会体贴人。”
“婆婆才是会体贴人呢,”裴芸兮扶着婆婆在软塌上坐下,忙去关上了窗户。“婉云还一直跟我说婆婆好呢,说的我都妒忌了。”
婆婆闻言神情僵了一下,脸上蒙了一层乌云,不舍的神情好像要将自己心爱的东西拱手送人,“可惜又要远嫁了,当初就不应该让她随你们进京。”
“婉云才来这么久婆婆就舍不得了,自从婉云来了,婆婆都不疼我了。”裴芸兮端着姜汤,垂着头轻轻吹着气,并未注意到婆婆脸上的瞬息变化。心下却只是想着先生当日给自己看的那幅画,以及婆婆对婉云的异常关心。
婆婆笑道,“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哪能不疼啊,你将来要是出嫁了,可要时常惦记回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啊。婉云不一样,她从小没了娘亲,我又与她投缘,难免多怜惜她几分。”
婆婆的一句话让裴芸兮心中闪过一道灵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婆婆,眼底有些许疑虑,“婆婆,你是什么时候进裴府的?”
婆婆眼皮抖动了一下,翻着她吓人的眼白朝裴芸兮这边转过头来,“芸兮问这个做什么呀?”
裴芸兮望着婆婆翻白的眼球,试探道,“婆婆方才说婉云没有娘亲,我也是从小就没见过娘亲,想知道娘亲长什么样子。”
婆婆闻言连叹数声,“我都忘了什么时候来的了,夫人的样子啊,记不清楚了。”
裴芸兮见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答复,继续说道,“婆婆你知道吗?婉云和哥哥长得可像了,特别是眼睛......”
婆婆闻言忽而转过头,苍老的如树皮一般的脸显出了惊恐之意,枯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怎么可能呢?”
见她如此大的反应裴芸兮心中一颤,明明已经关上了窗,却觉得冷风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呼呼的直吹胸口,她一手扶着热的烫手的汤碗,现在唯有这一碗热汤能给她温暖了。望着眼前这个苍老的女人,她心中如有波浪翻涌。
裴芸兮眼眸深谙,在这青天白日却如那深幽不见底的黑洞。
“其实婉云远嫁北胡,是父亲的意思,也不知父亲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那北胡王子在众多人中选了婉云。”端着这碗热汤,裴芸兮却是没有心情再喝不下去了。
“他......”婆婆整个人都颤栗起来,颤颤巍巍地似要倒下去一般,她双手扶住了拐杖,突然间老泪纵横,“还嫌他造的孽不够多吗!”
面对婆婆的控诉,裴芸兮垂头不语,回想着自己在这个家十几年,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很多不解的事情一下都有了答案。只是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让她突然心生哀怜,她也许是与自己一样,命运都被他人操控着。
“婆婆,你别难过......”
婆婆悉悉索索的摸索着往裴芸兮身边来,拐杖一点点的在地上探索,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芸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婆婆坐到了裴芸兮身边,伸出手在空中摸索,最后抓住了裴芸兮的手。
裴芸兮反握住婆婆的手,眼底已经闪出了泪花,心底如被人千刀万剐了一般,心疼,只是她已分不清自己此刻是心疼这个老人还是心疼自己。“婆婆,就算婉云不在您身边,还有我陪着你,还有哥哥......芸兮马上就要成亲了婆婆知道吗?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他品貌非凡,有勇有谋,对芸兮又是情真意切......”裴芸兮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婆婆听着裴芸兮逐渐哽咽的话,一时心里难受不已,摸着她的脸颊,却是沾了满手的泪水,也跟着哭了起来,“好孩子,你别哭,别哭了,是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我这个当娘亲的因为自己一心怨念,没有好好教导季禹......”
“芸兮是心甘情愿的.......”裴芸兮强压制住心头的悲情,惶惶不安地问道,“我可以叫您一声娘亲吗.....”
婆婆老泪纵横,紧紧的握着裴芸兮的手,“你们都是娘亲的好孩子。”
“娘亲......”裴芸兮扑进婆婆怀里,心中缺了十几年的那一个漏洞,仿佛被人补上了,这份本不属于她的亲情,也是她与裴季禹唯一能剩下的羁绊了。
“哎,我的好芸兮。”婆婆摸着裴芸兮的头,泪流不止。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小姐,公子回来了,公子说见完老爷一会便过来,让奴婢过来通报一声。”
裴芸兮闻言忙擦了擦眼泪,正声对门外回道,“知道了。”说罢又转头对婆婆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哥哥和婉云的,娘亲且安心。”
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对她的做法的认可,“去收拾收拾吧。”
裴季禹进屋时房中只剩下裴芸兮一人,他走近便发现她眼睛红肿,鼻尖还冒着红色。心下怜惜不已,忙将她拽到自己跟前,双手托起她尖俏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红肿的眼睛,“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见裴季禹如今紧张关心自己,裴芸兮心头更是一紧,只觉眼底/火辣辣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她忙推开裴季禹,转过身,“我没事。”
裴季禹几步转到她前面,将她拥入怀中,俯首将下颚抵在她肩窝处,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是不是想我了?”
“才没有!”裴芸兮声音中又裹上了一层哭腔。她贪恋着这个人的怀抱,这个人的一切,如今却不得不推开。“哥哥以后要注意分寸,芸兮可是要嫁人的人了,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被她推开的裴季禹一时愣了神,看着快要哭出声的她,他好像喝了一杯极苦的茶,一股苦意顺着候间涌向五脏六腑,四散开去,脸上却是微笑着道,“当初是谁说的只有嫁不出去的人才会担心名声呢?”
“哥哥,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裴芸兮仰头望着裴季禹,声色哽咽,眼中的泪水已经抑制不住了,滴滴滚落下来。“我马上就要和三皇子定亲了......”
裴季禹深吸了口气,眼底隐隐生出一股怒意,“你就这么着急了吗?皇帝下圣旨了吗?你就这么笃定你能和他在一起吗?”
“哥哥,皇后金口玉言,难道她要食言丢尽皇家脸面吗?”
“那就让他们悔婚!”裴季禹一把抱起裴芸兮扔在了榻上,俯身压了下来,眼底燃着熊熊怒火,“皇后才不会让她儿子娶一个不是清白之身的女子吧?”说罢低头狠狠吻住了裴芸兮的唇。xǐυmь.℃òm
“唔,唔......”裴芸兮左右晃着头想要躲开他,双手捶打着裴季禹的肩,越是挣扎嘴上却是吻得越疯狂。
被推打的裴季禹钳住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眼底带着愤怒与情欲。
疼痛感从唇上传来,带着丝丝咸苦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亦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痛,裴芸兮哭的如泄洪的河提。
撕拉一声,裴芸兮的罩衣被扯坏了,裴季禹一手探进了她轻薄的棉袍内,微红的薄唇移到她的脖颈处,呼吸间带着声声低喘。
“哥哥,不要这样!”裴芸兮哭道,她奋力挣扎着,却奈何不了如同发了狂的裴季禹。脖颈处有噬咬的痛感,裴芸兮几近绝望,哀声求道,“哥哥,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我会恨你的......”
“恨我吗?”裴季禹闻声停了下来,一手半撑起,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眼中似有着不可置信,“你就这么想嫁给他吗?”
裴芸兮拼命的摇着头,眼泪泛滥,在脸上划出一道道丑陋的痕迹,抽泣的她已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不是,不是这样......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裴季禹见她泣不成声,瞬间泄了气,拥着她只觉的自己心疼的快要碎裂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裴季禹,你没有对不起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想让你好好地。”裴芸兮手尖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极力压制着心中那一份苦楚与不舍,吃力的抬起头,闭上眼贴上他的唇,温柔而又缠绵的深吻他。温热的眼泪不断溢出,划过脸庞,落入耳中,有着破碎的声音。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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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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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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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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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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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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