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天边明月撒下清辉,驱散了些许黯淡。好在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流高手更是可以视夜如昼般清晰。
宫轻夜自己用不上琉璃露玉明珠,便将之让武功相对没那么高的工程队使用。
她手持菱花镜,轻解发髻,拂过女郎的夜风捎上了幽冷的香气,无端缠绻。
此时楚非言已亲自烤烧烤去了,宽阔的车内只余她一人。
忽而间,在黑暗之间有黑影忽然异动,一道银光划破长空,掀开那被浮光映射的水晶帘。一时之间,冰冷的剑光、如水的月光、水晶珠子折射的莹莹清辉互相交织于那张被菱花镜遮了一半的脸,在这半掩半映之间,那半张脸尤胜明月潋滟,花树露浓,令来人也不由脑中一滞。
此人来袭的速度已远远超过了音速,因此刹那间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听到声音,袭击已至!
这是一位暗意小成的顶级高手!这等高手,随意一击,马车便该倾刻化为齑粉,但在袭击之时,除却阻挡的那几颗车帘珠子化为粉尘外,马车分毫无损,这不是来袭之人手下留情,相反,这是武者的意皆尽凝结于剑上的缘故。
车内女郎微微向后一伏,反手以那脆弱的菱花镜与那稀世的宝剑一隔。
尖锐的剑尖与脆弱易碎的玻璃镜面相抵,本该碎裂的镜面却并无破损,反倒是那柄锋利的宝剑寸寸断裂,直至化为齑粉。
来人被震将出去的同时,周身被凌厉无匹的道意寸寸割裂丹脉经络,血丝从毛孔渗透出来,来人面纱之上的眼角瞬间生出点点细纹。
这人的武功已尽数被废了——这也是逆天策的可怕之处,被这种内息割破搅碎气海、经脉,不光武功尽废,且从此再也不能习武,这对于一个顶级高手来说,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宫轻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狠绝非常。
她甚至还不忘在对方被击出去的同时顺手隔空点了个穴,点完穴道她才突然反应起来袭击她的人已经经脉俱损,点穴也是无用的。
“师姐(宫姑娘)!”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楚非言和谢临崖是唯二两个在二者交手过程中反应过来的,樊柏等人是听到声音传来才反应过来有顶级高手敌袭。
“少主!”众人纷纷惊呼道。
随之一道幽幽的叹息随泛着凉意的晚风传散出去,“我无事。只是,这又是何必呢?我出岛不久,倒不知得罪了哪位,要来袭击我呢?”
“宫姑娘,这是魂殿的修罗隐和暗影海的暗影匿息之法……”谢临崖下意识道,直到他看到楚非言隔空震碎黑衣人的面纱后露出的脸,“怜音?!”
谢临崖一时心头大震,愣在当场,他喃喃道:“怜音,怎么……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袭击宫姑娘,你的武功……”
谢临崖本以为自情蛊一事后已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太过惊讶了,但斛怜音的武功在他之上且突袭宫轻夜一事人把他的思绪搅了个天翻地覆。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猝不及防,于他而言也实在太虚幻了。
问完之后谢临崖才犹如梦初醒一般过去扶斛怜音,掏出养气丸想让对方服下。
楚非言当场就要拔剑出鞘,樊柏等掩月商会的人也脸色一变,怒斥起谢临崖来。
楚非言冷冷道:“这贼人偷袭师姐,你要是要与此人为伍狼狈为奸,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非言,且慢,我们先听听这位姑娘的回应吧。我倒是挺好奇她为何要来袭击我。”虽然宫轻夜心里已经大致有所猜测,但她还是想验证一下。
斛怜音吐了一口血,谢临崖忙将养气丸喂给她,她笑了,那张被陆紫烟誉为把江南女子的温婉秀丽尽融于此的脸却隐隐露出一丝癫狂,一丝越来越浓烈的为情所困的癫狂,反问谢临崖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袭击她么?你一直知道我是喜欢你的罢,咳咳……你知道的罢,只是你装作不知道罢了。”
谢临崖沉默片刻,“我知道,但你不应袭击宫姑娘。”
“不应么?这位宫姑娘之前应该可以说是与我无仇无怨,可我却与她有天大的仇怨。”
宫轻夜感到了尴尬,她真的只是想拐个优秀员工而已,这个优秀员工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而且,楚非言看得不错,她确实不喜欢谢临崖这种风流浪子。所以,这姑娘单方面的仇恨完全是错付了。
谢临崖努力平复心绪,轻轻放下斛怜音,起身向宫轻夜告礼道:“宫院长,我与怜音相识已有二十多年,当年她的命是我救下的,她所做的一切都与我有责任,我愿承担责任,请宫院长放她一命。”
“公子,不要!本就是我欺骗了你,自己又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你可知我的原本计划是什么,我原本打算若是成功暗杀了这位宫姑娘,便要将你掳走囚禁你一生一世。我绝非你心中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斛怜音。”
平时少言寡语的楚小朋友这时化身无情的反讽大师:“她偷袭的时候可不曾想过要放过师姐。虽然我师姐武功高绝不需要她的放过,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能付出何等代价?自绝于此么?便是你真的不要了这条命,要杀师姐的也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斛怜音。为何你会以为用你的这条命可以阻止别人复仇?你的武功不及师姐,没有和我们谈价还价的条件。还有,魂殿,是吗?独尊宫信奉有仇报仇,这笔梁子,我记下了。”
“我可以自绝于此,也可以终身为宫少主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谢临崖镇定道,他又望了望躺在地上的斛怜音,“怜音,走到今天这地步,我有很大的责任。这三十多年的日子,我竟活得像个糊涂虫,可笑啊,可笑至极。”他既不知自己身上的情种,也不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斛怜音的武功在他之上,与魂殿竟有牵连,甚至会因嫉妒杀人。他自以为潇洒自在,却不想这一生都在谎言交织之中度过,可笑,何等可笑?!m.xiumb.com
“公子……我!此事与魂殿无关,魂殿并不知情,暗影匿息之法更是我偷学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日愿意自绝于此。”
“无关?没有这身武功,你又有何凭仗来此偷袭?这时候你却要说一句无关了。”楚非言冷言冷语道。
“这痴痴缠缠的,于我却是个无妄之灾。若让谢夫子你就此自裁,我岂不是少了一个夫子。这是个赔本买卖,我可不喜欢吃亏。今日我卖谢夫子一个人情,只要这位斛姑娘日后不与我作对,放她离去也不无可。但是有一无二,倘若日后她还来冒犯我的话,那我可不会客气了。”
“事到如今,我还会怕死吗?”斛怜音淡淡道。
“怜音!”
“你是不怕死,我当然知道。但是这世上有比死可怕得多的事,虽然我不太喜欢有人私下称呼独尊宫为魔门,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宫里确实有很多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手段。我只是为谢夫子可惜,他幼年好心救你,结果你非但不报恩,反倒要死于此地,让他与阴影相伴一世,武功或许再也不能寸进一分了。你嘴上说爱,原来却是要害他么?这倒是有趣。”
宫轻夜此言一出,斛怜音便知此生她是不能自裁解脱了。她深深地望向那断了一两条水晶珠链的车帘,仿佛她能透过那水晶帘能看到那个手持菱花镜的女郎。
斛怜音沉默了半晌,启唇道:“好。以后有你宫少主在的地方,斛怜音退避三舍,绝不招惹。如违此誓,天人共弃。”
“谢夫子,这位斛姑娘伤的不轻。你还是用轻功速速带她寻附近的名医救治去吧。”
谢临崖深深向宫轻夜行了一礼:“多谢院长。此后谢临崖愿为院长效劳,刀山火海,任君差遣。”
“老规矩,我不会让你干什么恶事的,放心吧。你用心当个夫子,帮忙帮忙做实验,那便很好了。刀山火海什么的,难不成你希望我把你削了切片烤了吃?我可不吃人肉。好了,你去送这位斛姑娘就医吧。我再顺便提醒一句,前天遇见的那位陆姑娘和她口中的绿萝姑娘似乎和这位斛姑娘很是要好。她们若是不讲道理来寻仇,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宫轻夜打了个预防针。
谢临崖沉默半晌,“多谢院长提醒。”语毕,他抱起斛怜音,施展起他举世闻名的轻功,瞬息消失不见。
楚非言不是很开心:“师姐,你就这么放过那个要刺杀你的贼人了?难道就为了让谢临崖当学院夫子吗?如此一来我宁可你不要放过那个贼人,让凤别歌当夫子。”
“好啦,非言,切莫生气了。那位斛姑娘并不怕死,死对于她来说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她能以三十多岁的年纪成就意境小成,武功犹在领悟了半成‘风意’的谢临崖之上,她的一身经脉气海已被我的内力割裂震碎,哪怕想从头习武也是不成的了。在她的经脉气海被我震碎的刹那间精气流失,眼角顿生细纹,从此她不光不能享受武林高手青春常驻的快乐,还要忍受比常人还要快的衰老。这位姑娘要从一个顶级高手瞬间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更可怕的是,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在瞬间衰老之后还会以更快的速度衰老,可她心爱的人却仍旧青春常在,光芒万丈,难道这不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吗?而且,她再也不能自裁以求解脱了,她的爱已经变成了一个囚笼,把她自己牢牢地囚住了。而我还是收获了谢夫子这个顶级高手的效劳,我并没有吃亏呀。而且我在想,魂殿到到底会给送来我什么补偿呢?我真是好奇的紧。”
车外的樊柏等人听得冷汗涔涔,果然少宫主还是那个可怕的少宫主!
“师姐,如果是你,也会为了失去韶华与美貌而难过吗?”楚非言不解地问。
“会呀。”宫轻夜很坦然地回答,“我可是很爱惜我的容貌的。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不是这样的,起码对于我来说,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拥有青春美貌,真的很快乐哦!”她展颜一笑,又开始吐槽道:“看看谢临崖的下场,太过风流的下场还真的不太好,差一点我就要亲眼目睹大秦性转版求而不得的囚爱戏码了。”
“可是师姐,斛怜音不是因为她觉得谢临崖留在学院当夫子是由于他心有所属的缘故,才因嫉妒狂性大发来刺杀轻夜师姐你然后想再去囚禁谢临崖的吗?”楚非言不懂就问。
“啊,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啊。这本来该是谢临崖和他那众多红颜知己的感情戏码。首先,谢临崖之所以留下来当十年夫子,是因为我真的对他有天大的恩情。其次,对于谢临崖来说,他和斛怜音相识二十多年了,仍是无意,以后也不太可能会突然有意。便是没有我让他当夫子这一事,谢临崖或继续风流多情,或有朝一日遇到他的心上人,这都是斛怜音无法接受的,总有一天,她会受不了,然后再去强制囚禁谢临崖。”
“这么一来,师姐,谢临崖遇上你岂非是他的走运?一是让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二是让他逃过了被囚禁的命运。”
“非言,你这个结论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而且我要是承认的话会不会太厚脸皮了一点。”毕竟她的本意只是看见一个送上门的顶级高手然后顺理成章地做个交易让对方工作十年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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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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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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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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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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