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快四十,故作风流才子的脸,此时,透过黝黑的肤色,也能看到惨白,还有一丝狠辣,一咬牙,“兄弟们,若今日不将他们留下,明日我们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其余十数人,也都将碍事的袖子卷起。
无一例外,俱是肉理结实之人。
“呵,原来是一群拿着下人的月俸,享受的却是主子的分例,你们这么做他们知道吗?”陈夷之像是没看到一群人围着他似的,自顾自的问。
跪在地上的人,被另一人扶起,在一旁坐着,他恶狠狠的说,“只要你们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了,今日之事,只到风雅颂就止了。”
陈夷之哈哈大笑,风雪中的红衣银枪男子,笑得那么肆无忌惮,也让人心惊胆颤,“小二你再不起来,我便用银枪,将你永远钉在雪地里了。”
都快在雪地里睡着的某人,一个有模有样的鲤鱼打挺,笑呵呵的凑了过来,“大兄,这不是你功夫见涨,我一时没缓过神来嘛。”
院里的内看到,满身是雪的人。
脸被挡住了,可这声音他们熟得很。
陈舒光‘不负众望’的抹去了雪渣子,露出了他清俊的脸,“你们谁出的主意,自己站出来———,”他说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咦,你这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
他想了一会儿,猛的一拍脑子,“这不是我留在风雅颂里的吗?张护院你竟然偷穿我的衣服。”
张护院便是那个断了双膝的中年男人。
他发了狠的说,“既然被发现了,那么二朗君想怎么办呢?”
陈舒光也被问到了,他说,“大兄怎么办呢?”
陈夷之想了想,“这个别院里,只有这些护院和女子吗?”
“不止,还有好多人呢,都是我们几个平日交好的,分开出银钱请来的,每个院内都差不多有这么多人。”
“安道,我觉得事情可能有些大。”
“道一我们我去其他院子看吧,舒光带路。”王玄之都没再看院内一眼。
“好!”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道一还是被惊住了。
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下人啊。
既然不想做下人,那么就不要为了那点儿银钱,折了自己的腰板,拿了主家的钱财,干着阳奉阴违的事,如今天下初平,能做的事很多,端看想与不想。
主家既给了银钱,与你们活命,便有活命之恩,不报恩便算了,竟然还报仇。
银契相与,便是白纸黑字的事,拿了银钱,却又不甘于认命。
人呐。
命比纸薄,心比天高。
其他几个院的人,也都是模仿平日里主家一般,万分惬意的享受着。
唯独书院。
几人还没踏进去,就有一股不同于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阴风阵阵。
又冷又有阴风。
陈舒光踏进去的第一步,就给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举目望去。
巨大的冰房子,占了大半个书院。
心中稍显安慰。
他说,“这个书院倒还有几分像话,我们不在,也还知道开始将冰房子雕刻出来。”
一座冰房子,抵得上一个书房大小。
书院的下人,全都老实的站在陈舒光面前,等候差遣。
道一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这冰房子里的冰,做地板也不至于这么厚吧。”
有个下人,差不多三五到四十年纪,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哆嗦着走出来,一拱手,“回这位贵人的话,地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踩踏上去,才会有主家他们经常说的那种感觉。”
陈舒光挠了挠脑袋,“我好像没这么说过话。”
那个下人一梗,还是缩着脖子解释道,“二郎君,这是杨小郎君说的话。”
陈舒光回望二人,乐呵呵的问,“安道大哥、小一师父,不若我们现在便看一看这书院的冰雕。”
王玄之不得不提醒他,“你大兄还在收拾那几个,硬给他送山庄的下人,你确定现在就要开始看吗?”
道一扶着冰房子的大门,不由在心中感叹。m.xiumb.com
这座冰刻的房子,与现实的屋子几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是木制的,一个是冰做的。
在她将要一脚踏进冰房子时,那个胆子的男子紧急的喊了一句,“贵人且慢。”
道一回头,“怎么了?”
她清秀讨喜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那个下人,不好意思的说,“里面的地还没弄平整,我怕贵人踩到坑里。”
道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无妨,我身轻,踩不了的。”
下人欲言又止,见她真的要进去,身子有轻微的抖,跪在地上的十数人,也跟着抖得厉害。
王玄之将一切收在眼里,内心暗叹一气,或许道一卜的宜出行卦,要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了,他行至那个书院的领头下人面前,拿出他的腰牌。
待对方看清,脸色变得灰白,他问,“我们上山时,本官属见到地上有不少快要被积雪覆盖的脚印,约莫五六人的样子,他们现在何处?”
胆子的下人,不停抖啊抖,他说,“那是我们中的人下山采买,今日并无其他人上山。”
“寺卿不用问了,我看到了。”道一蹲在冰房子里回话。
房子有门有窗。
王玄之正好在一扇窗户外边,透过窗户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道一用双手刨开了地上的冰,一双手冻得有些红,冰雪被刨开,一双黑色的长靴出现在白雪的雪中,再刨开一点,便是翠绿色的裤腿。
“舒光,去冰房子里帮忙。”
陈舒光不明所以的应声,甫一进大门,惊得他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小小一师父,他他他们———”
“先帮他们清理身上的积雪吧。”道一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却有一股肃杀气息夹杂着冷风吹来,陈舒光不由自主的抖着蹲下挖下。
很快。
两人合力将厚厚的积雪挖开了。
六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就在书院的院内。
陈舒光看着这六具尸体,摊坐在地,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杨六、卢七、郑九还有他们身边的小厮松香、墨竹、砚池,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的?”陈舒光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胆小的下人怒喝道。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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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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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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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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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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