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河仍旧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的口吻,“清河不知王寺卿是何意,非要我说出什么来,莫非大理寺都是这么审案的,瞧中谁就让对方自认犯人。”
他朝王玄之一拱手,嘲讽的说,“那某可是真佩服至极呀——”
王玄之放开了他,轻捻着手上的灰尘,“你不肯说,本官也能查出来。”
苏清河又是一拱手,弯腰一揖到底,“那就有劳王寺卿还某清白了。”
王玄之突然问,“道一,怎么样了?”
道一‘嗯’了声儿,便将魂魄一半都离体的朱氏带了过来,“她快不行了。”
“朱氏,我来问你,你们第一次,像今日这样的,从旁人身上获取财钱,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朱氏不想离开,但是已经到了必须走的时间,如此整个魂魄受到拉扯,疼得她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相公生怕苏家人找到,他说不愿离开我,我二人便离开了江南,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但那日我二人,”朱氏难受的笑了笑,“应当说相公饿了,我是妖怪,山间能吃的总比他多。”
“他饿得特别难受,恰在此时——”她的话被一阵尖叫打断。
苏清河突然弯腰,他痛苦的捂着肚子,脸色十分难堪。
“苏七郎,是朱氏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见吗。”陈夷之一把拎起他。
苏清河尴尬一笑,“许是汾水河边太凉了,一时受了寒,肚子有些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由于他的打断,朱氏本来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她还担心的问,“七郎,你怎么样了?”
道一叹了口气,扶着朱手坐在一块石头上,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有一丝被风吹了起来,她特别贴心的替她别在了耳后,这才问,“朱氏,你究竟爱上的是他的皮襄,还是他这个人。”
朱氏魂魄几乎完全离体,虚弱的靠在她身上,吹着河边温润的风,闻着安心的味道,她昏昏欲睡,“当然是七郎了,我记得第一回见到他时,就在江南的一家书铺里,那时的他从铺子里走出来,我一眼就发现了他,多么清贵骄矜的少年郎啊,几乎一眼我就沦陷了——”
“即便他后来,好似换了个人,你也依旧喜欢他吗。”道一颇有深意的问她,除了迷糊的朱氏,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朱氏毫不犹豫的点头,“七郎与我初见的是有不同,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呀,若非离开生养他的家,他又怎会变成成如此模样——”
道一轻轻探了她的鼻息,“朱氏已经离开了。”
江长史这回不再怀疑她了,已经被他们验过确认死亡的人,结果这小仵作来了,她不止接生,还给人家还魂,这事儿他就是回去问刺史,也是不知道不相信呀。
苏清河长长舒了口气。
“苏七郎你以为朱氏离开,你的一切就能掩藏了吗。”陈夷之站得近,自是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
苏清河扯了扯嘴角,“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
他似喜似悲的说:“我的娘子被你们害死不说,竟然又捉了她的魂魄回来,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此刻她终于离开,我是为她高兴的松了一口气呀。”
“苏七郎,本官快马加鞭,前往江南查探,你说真相还能掩埋几日。”王玄之此刻轻轻拍了一下,方才还未落干净的灰尘,似乎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苏清河面皮一抽,仍是不发一言。
王玄之脸上带着释然,“难怪从方才起,本官便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正的苏家子,绝不是你这等宵小之辈,言行举止,谈吐认知,都与苏家门风不对路。”
“晋时有王家子弟,修龄先人,曾居东山,生活十分困顿拮据。时有寒门子弟陶胡奴,在乌程任县令,见我王家先辈艰难,便运了一船米送给先人修龄,却被拒绝了。”m.xiumb.com
“乌程县令之父,乃是陶公侃,死后追赠大司马,谥号恒。曾平定皇后贾南风干政弄权,所引发的内乱。陶公一身荣耀,却是生于寒门,作为人子,自也属寒门。当时我王家先人拒绝乌程县令,用的正是此理由,他说,‘王修龄若饥,自当就谢仁宗索食,不须陶胡奴米。’”
“真正的世家子弟,便是饿死,也不会如你这般,靠妇人出来行骗养活。”
见他要急着辩解,“还有打着族人的名声,出来作恶的不是没有,但如你这等下三滥,却是寥寥无几,通常在外,世家子弟最是维护家族名声,而不是如你这般的。”
“你究竟是谁,与那苏清河有何干系?”王玄之如此问是有缘故的,此人定是与苏清河长相并无差别,否则早被朱氏识破了,如今这副模样,便是偶有怀疑,也当是生活所迫而为之。
苏清河闻言,反倒是放松了身体,他就这般瘫坐在河滩上,“今日某真是大开了眼界,王寺卿的能力也不过如此,你们想查只管查便是,反正某便是苏家七郎,与人私奔,此乃事实。”
江长史走过来,他疑惑的说,“王寺卿,这苏七郎说得如此肯定,想必是不惧你们去查的,如此再审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不如先将人——”
不怪他想管呀,这大半夜的,汾水河滩的风越来越凉,却是都比不过他们心底的寒,方才所见的一幕,回到家中,他敢肯定没一个睡得着的,但好歹暖和呀。
王玄之却是摇头,眯着眼看了苏清河一眼。
许是火把的光都聚在此处,他觉得对方的脸尤为古怪,如同树枝一样的纹路,待要细看又没有了,他忙回身唤人,“道一,你来看看他的脸。”
道一将朱氏扶好,交给了不良人,待蒋七、吴四等人,将她重新抬回架子上,她才回头朝着苏清河走去,蹲下去,同他对视,后者被她清亮的双亮清楚照见,他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这两年你的日子过得如何,是不是午夜梦回间,常常被噩梦惊醒——”
“这张皮襄可是真好看呀——”道一似有还无的感叹。
旁人无端的打了个哆嗦,她的声音像是汾水河边,无归处的游魂野鬼,道一意有所指的说,“两年多了,未曾照过镜子,连自己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吧。”
那怎么问也不开口的苏清河,此刻埋着头,怎么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瞧见与你长得一样的人,正站在你旁边看着你呢~~~”道一停止运转护身的灵力,任由河风浸染全身,浑身上下吹得冰冰凉,她俯身过去,如蛇在苏清河耳边吐信。
苏清河登时一个鲤鱼打挺,他顾不上其他的,双手在身边拍着,“走开,走开,你给我走开,别来缠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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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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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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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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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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