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穗病了。
陆云听闻,心里急得不行,二人又是于礼不合,不敢擅闯深闺,白日里送了许多补身体的药,夜里他又悄悄摸到了卢穗的闺房门外,隔在门窗,与她絮叨了几句。
卢穗望着门上的影子,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到影子的主子,是一个谦谦君子,能得这样的夫郎,是她此生的幸运,但她始终怅然若失,待对方叮嘱过她早些歇息之后,那种感觉更明显。
翌日,她的病情加重了。
家里的大夫看过,还在外面请了大夫,都说是贪凉寒了身体,一夜过去,竟还多了思虑过重,心病还需心药医,找不到源头,只能就这么治着,折腾了大半个月才好。
明年夏日便要与陆云成亲,许是在筹备婚礼的事,陆云自第一晚出现过之后,卢穗的病‘奇迹’般的便好了,又将养了几日,这才彻底好了。
直到病好全了,也不见陆云出现。
卢穗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参加宴会,也不曾听过他的消息。
一个人好像就这么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般,有时她在四季园里散步,偶尔会抬头往墙头上看一眼,墙角的茉莉花芬香扑鼻,木槿在月夜下更撩人,寒梅于冰雪傲然挺立。
满园子的桃花,再次盛开。
陆云仍不见人。
家里人偶尔提及婚事,卢穗淡淡一笑,心里的焦急与忧愁不为外人所知,平日里就像忘记了这桩婚事,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待字闺中的少女。
直到那日。
一切都变了。
那一日长安初见,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寻常日子里常有的事,长安城街头上与春芽的一回调笑,却给她带来了致命的危机,教她这一生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再多的不甘与怨恨,都在身边多了接二连三的‘邻居’,而渐渐平息下来。
穗娘将怨与恨抛开之后。
她才发现对杜康不是真爱,只是与英雄救美,那一刻的感动,以及日后,他与长安城的世家贵族子弟,截然不同的行径,让她颇觉耳目一新,认为杜康比长安许多人都有趣极了。
事后再回想。
那不过是杜康常年没受过教养,不懂礼数的无知。
当时的她,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傻子,还一头栽了进去,放弃了那个温和有礼,谦谦君子的未婚夫,无论做什么都克己守礼,但为了她偶尔也会不守礼一两回。
就在她整的整颗心,栽到了杜康身上。
逾时一年未归的未婚夫,陆云登门了。
并且带着重礼。
去岁她贪凉,便生了重病。
这让陆云很是忧心,便出了长安城,大江南北的为她寻找,不管是什么,只要能保护身体康健的东西,最后寻到了一方暖玉,今日便是来送礼的。
卢父、卢母,喜笑颜开。
卢穗的笑里带了些苦涩。
她不知,他亦不知。
陆云外出一近一载,人黑了也高了,没变的是他的性子,还是那样温温热热,觉察不出新鲜感,但是他就像是身边的每一样事物,无处在,又无处不在。
平常瞧不见,又割舍不得。
接过那块暖玉,春日不温不火,正如陆云的性子,可是为了她做了许多‘出格’的事,这一刻穗娘很想坦白的,但她贪恋那份拂面春风,它让心里痒痒的。Χiυmъ.cοΜ
陆云将礼送到了,又多看了几眼心上的姑娘,嘴角噙着笑,面带桃李色,她整个人站在晚霞里,美得不像天上的仙子,他的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惊走天上来的仙子。
他的耳尖似乎又烧了起来,不用看也定与晚霞一个色。
陆云不敢再看,又想多看。
告辞之后,频频回顾。
快要出四季园,还撞在了月亮门的一侧。
实在是狼狈至极。
陆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卢家。
卢穗笑了起来,旁边的春芽看呆了去,“娘子,你长得真好看,陆郎君也生得好,而且对你是真的用心,你们一定能够白头到老的。”
她的未婚夫陆云,才是与她相守一生的人。
杜康虽带来了新奇感,可只有在跟前时,她才会乐得开怀一下,也是对方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博得她一笑,撇开救命之恩,完全是鸡同鸭讲。
两人一起上了茶馆。
她说茶香回甘,杜康牛饮一口,只道茶杯太少,不够解渴。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二人生活方式差太多。
就在今日,她真正的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既然明了心意,那便不要再左摇右摆。
救命之恩,不一定非要按话册子里的以身相许,若她没有心爱的未婚夫,或可一试,否则只能以其他方式报答对方了,将来她成了亲,也可以与陆云一同报答对方。
她的未来夫婿,是一个极尽温柔的人儿啊。
但凡是她所需的,想尽办法也会替她拿到。
她也会向陆云坦白,曾经因为英雄救美,而误会了自己心意的事。
今夜她便要去向杜康说清楚,往日里说的不满婚事,不喜欢陆云,那是因为她的不知足,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份救命恩人的感激。
深夜会外男,卢穗不敢带人,自己悄悄的从卢府后门,无人巡逻的墙角下,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她家不远处,那里有一株柳树,杜康正歪歪扭扭的倚在树上,毫无姿态可言。
卢穗深吸一气,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这才从容有度的往前行。
她正要开口。
发情晚期的杜康,见她身后并无人跟随,一把将其打晕,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借着妖怪的修为,躲开了长安城的防守,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蕙兰院。
一夜过去。
卢穗幽幽醒转,望着陌生的床帐,她不用动,也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多出的温热教她心慌,她只希望边上的是她未婚夫,可昏睡前的记忆,让她不敢面对事实。
她的慌乱,让杜康很不满。
从睡梦中醒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不是很爱慕我吗,既然如此,我俩先成了夫妻,又有什么不妥的。”
卢穗没答话,她双眼神无神的望着床顶。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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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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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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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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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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