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一边将指责且无奈又痛心的眼神投向惜月,仿佛她如今竟还敢堂而皇之的坐在人前,不仅浪荡轻浮,全无清白,且还不知廉耻!
真若是有羞愧之心,真是好人家的女子,为何不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
然而惜月却仍是安安稳稳坐在那头。
她腰背挺直,瘦削的身姿仿佛一株崖边的青松,那狂风暴雨劈头砸下,众人的眼神越发令人不耻,可她仍旧伫立在那里,眼神冷冷的看着眼前这群男人们,不发一言。
……
终于,台上已经讲得口干舌燥的程载道见如今还没有进展到重头戏——
即:圣人之言,振聋发聩,教化人心!
而堂中女子接受教化,为自己的轻浮浪荡羞愧万分。
最终,为全名节,当场自尽!
这,才是程朱二人仅凭几场文会便声名鹊起的杀手锏!
因为,死去的人说不出话来,而她们又身份低微,纵然被逼死在当场,也无人张目。
这种手段,哪怕白麓从不小瞧人之恶,此刻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
然而,两位圣人着实小瞧天下女子了。
有人宁为玉碎,洁来洁去。
有的人,则是看准时机,死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惜月能一步步走到如今,她的狠与隐忍,又岂是程朱这等瞧不起女子的人能知道的?
之前愤而砸出琵琶,反而是惜月对天下女子的维护之心!
程朱二人久等重头戏不至,而时间已经接近午时……不能再拖下去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直口快的朱圣人便痛心疾首地低声喝问:
”惜月姑娘,你是当真没有连耻心吗?“
”老夫见识无数,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之所行,不仅玷污了这世间女子名声,便连你自己也因轻浮浪荡而叫人轻看!“www.xiumb.com
”我若是你,此刻绝待不下去。。倘若再是有节气一点的女子,如今恨不得趁早悬梁了事!“
台下书生们听到这样恶毒的话,此刻竟也跟着附和起来:”就是!“
”圣人说的对!我若是她,早一头撞死了!“
”怪不得名气这么大,怕是什么下三滥的勾当都做过了……“
还有夹在嘈杂中的低音:”张兄,听说你曾追捧过她,也不知这皮肉滋味如何……“
……
白麓在台下看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诞的像是迅哥儿笔下的故事。
那台下的书生们,又岂是书生?
分明是为在菜市口紧盯着刽子手高高斩下的大刀的人!
那咕噜噜滚过去的头颅和喷涌而出的鲜血,除了让他们腐朽自私的脑子得到暂缓的满足,仿佛还更能证明他们理念的正确。
他们的光明正大,义正言辞。
如此的愚昧,又是如此的荒诞。
但她看着台上的惜月。
惜月的脸色苍白,可眼神仍旧冷静。
有这样眼神的女子,敢将琵琶掷出去,以一介卑弱之身喝问声名赫赫的两位圣人的女子,其气节,其尊严,难道不比这群书生们更加高贵而又坚韧吗?
悬梁触柱,那是弱者的走投无路。
可她却从来不是这样的弱者!
她也绝不会叫这些人如愿。
……
果不其然。
只见惜月再一次缓缓站了起来,此刻毫不犹豫的对着已然走近前来的朱圣人吐了一口唾沫。
”呸。“
她冷笑着。
”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如今竟也有脸指点起我的生死来了。“
”你们这群人如今在这里冠冕堂皇,可我敢说,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踩在女子的血泪之上!“
”畜生尚且不会蚕食同胞,尔等却是畜生不如!我又凭什么听你们的?”
“老匹夫。”
口水缓缓从朱圣人的脸上滑落。
他瞪圆了眼睛,此生也未曾受过如此羞辱!
而程圣人便噔噔上前,眼神中透出誓不罢休的残忍来——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只白瓷茶盏呼啸着飞了过去,砰的一声,将他脑袋砸了个血糊拉碴。
……
往那茶盏投射的方向看去,只见台下之前那牙尖嘴利的女子又一次站了起来。
她身边那位元和十六年的探花,此刻神仙面貌上遍布寒霜。其中仇恨与厌恶,竟也不比被他们指责的惜月少出多少!
台上狼狈擦脸手忙脚乱的两位圣人万分不解:同是男人,他们两人说的话有何不对吗?还是说这曾经的探花郎,脑子已完全坏掉了?
在众人的瞩目中,白麓走上台去。
此刻,两位圣人在她眼中已不仅仅是糟老头子,而确实就像惜月所说,是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她一抬手,便熟练地揪住一左一右两人,迫使对方歪着身子,不自觉仰起头来,“哎哟哎哟”叫唤,像极了待宰的猪羊。
想想看,自栩为天下师的两位圣人,如今被人揪垃圾似的揪成这副模样,日后就算他们名声再复,可这丢脸的模样已然叫众人看见,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这一瞬间,对未来的考虑和这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叫这两人血都冲上了头顶,完完全全接受不得!
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白麓的手绷紧了,两个糟老头拼命的想要拿手去抓去拽,便又被底下投掷而来的几枚青果砸的手腕酸麻,半分力气都使不出了。
时阅川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心想:若是阿麓想不出更好的折磨法子,自己也不是全无手段的。
他忍这两个老匹夫,已然很久了。
……
两个渣滓已然在手,白麓边对着被这番惊变弄得说不出话的惜月微微一笑,满是安抚。
“惜月姑娘,你不必怕。畜生说的话,谁若是当真,岂不是跟畜牲无异?”
再看台下诸人,白麓只恨自己钱花的不够,不能叫画师们一一进场,记住他们的嘴脸!
“一群满腹草包的玩意儿,拼学识拼不过女子,便也有脸来指责艰难求存的姑娘家。”
“张口闭口’我若是女子‘,既然说的如此真心实意,不若大家都来签一份卖身契。”
“待我找一家规模够大的南风馆,诸位每日迎来送往,也体验体验别人家是怎么讨生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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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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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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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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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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