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虽然算是得偿宿愿,跟自己倾慕的少年名将双宿双飞,也算是间接的冲破了门第观念,不再受到各自家庭的阻挠,两人走到了一起。
但是,这种走到一块的方式,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想着来路之上,四野尸骨横陈,娇兽吃人的景象,以及刚刚到达浔阳城内,就有狗妖混迹在官员中,更有凶灵占据着刺史府。
饶是那些妖类都被李无定全部杀死,她还是感觉到全身凉嗖嗖的。
昨晚并没有睡着,碾转反复的思前想后的,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李无定并没有跟自己同床共枕。
“也许,他也是累了吧。”
尽管是这样想,她的心里还是不可抵制的涌起一股阴翳。
胡思乱想着,殷温娇又拿出随身携带着的小儿衣服。
想着孩子都快要出生了,自己这当娘亲的竟然还没有缝好三套换洗的衣服,到时等到快要临盆,更加精力不济,就没时间缝小衣服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些焦虑,拿出鲜红绵缎,细白绵布,仔仔细的绣起了福字。
就算是从小不耐烦学这些女工刺绣之类的活计,她毕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偶尔见着自家闺蜜,大学士家的女儿绣花,多少也学会了一点。
好不容易绣完一个大大的鲜红福字,殷温娇左右端详着,抿嘴轻笑一声:“看起来也挺好的,我儿生下来注定要大福大贵,平安长大,不能在他还在婴儿时候,身上穿的衣服就扯了后腿,还有八个福字,这件衣服就绣好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正要再接再励,继续缝制衣服,突然就是一阵莫名睡意涌上来。
身形一侧,就趴在几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沉。
殷温娇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哪,又是谁,只看到四周百花齐放,天空白云朵朵,白日里还有许多星星亮着。
她呼吸着新鲜的花香,在花丛里奔跑着,笑跳着,就象回到了很小时候“摘花簪头上,绕树彩蝶飞”的年纪,无忧无虑的,什么也不去想,什么都想去做。
南边天空,一颗星斗突然亮如银盆,柔和光芒划出一道长长的银色弧线,落到花园之中。
殷温娇稀奇看去,就见那道柔和星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就化为一个高冠古拙,头额明显突出的老头,身上光辉流转,看起来十分威严。
“南极仙翁?”
殷温娇虽然此时想不起太多东西,还是能够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身份到底是谁。
现如今,大唐皇朝百姓官员,虽说已然许久未曾祭拜天庭各路神仙,也很少有信众崇佛崇道贡献香火,但是,故老相传的一些有名神仙画像,她们还是认得的。
就当做一些故事来流传。
那些民间故事之中,诸如南极仙翁,观音菩萨之类的神仙,出场次数,大概是排在前十之列的。
“仙翁缘何到此?”
殷温娇尽管平日里不拘礼教,性子活泼大胆,此时也有些惶恐,连忙上前见礼。
额头凸起的老者笑眯眯回道:“满堂娇,老仙此来,是有好事予你。你腹内孩儿以后必有大成就,大前程,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佳儿出生,自有满天神佛护佑,老仙也来出一把力气。”
“可是,这孩儿自出生之日起就没了父亲,如今身处险恶之地,又如何能够顺利成长?”
殷温娇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陈光蕊。
这时代的名节二字,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不管这孩儿的亲父到底是谁?
但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肯定是陈光蕊,也必须只能是那位被人杀死,葬身鱼腹的状元公。
就算李无定以张冠李戴的手段,冒充了陈光蕊之名,终究名义上不是他的父亲。
若是此事无人知晓倒也罢了。
但很明显的,这桩旧事,已经有许多人是知道的。
包括自家父亲,甚至,包括英国公府,以及朝廷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
这下可好,不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连天上的仙佛都知道……
一时之间,殷温娇感觉无地自容。
少年时的梦想,终究不可再续。
她还是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耻的失失贞女人。
这样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终归是见不得光的。
你说他会前程远大,不可限量,那也只是一场虚话。
“不用害怕,你只管忍耐就是。
这孩子的父亲,其实也没有死。
当初被扔进江中,得洪江龙王护持肉身,灵魂也得灵珠温养,就如睡过去一般。
大梦十八年,终有醒来时。
待到你家孩儿长大,年满十八岁,那状元公陈光蕊自会活过来。
到时你们一家团聚,安享天伦,福寿延绵,岂不是美事一桩。”
“什么?”
殷温娇一时傻眼。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难道,这些人都是傻的吗?
这孩子明明是李无定的,到时候陈光蕊还会活过来,看到孩子作何想法?wWW.ΧìǔΜЬ.CǒΜ
更何况,她虽然对陈光蕊之死心中不忍,现下覆水难收,如果那位状元再次活转过来,她又要怎么面对?
“放心吧,那陈光蕊肯定会认下这个孩子的,绝不会认错了,哈哈。”
南极仙翁也不理会殷温娇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弯弯绕,只是安慰了几句,又化为一道星光离开。
临去时,他还笑呵呵的说道:“老仙与观音交好,定不会让这孩子出什么事情的,满堂娇,你尽管大放有心就是了,小心忍耐,且莫做下傻事。”
南极仙翁衣袖一挥,眼前就出现一片水镜圆光。
光芒之中,一个尚未彻底长好的婴儿团团蜷缩在一块,小手小脚时不时的还会无意识的伸展踢动。
‘我做甚傻事,我已经傻了。’
殷温娇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宝宝的面容眉眼,虽然还未长开,不过,却奇异的与那状元陈光蕊有着神似。
一眼就能让人看出,这就是状元公小时候的模样,决计不会认错掉。
“这……这!”
她猛然想起,当日李无定去往西陲,半年时间没有回来……
因为自己已经显怀,瞒不过别人,父亲就不得不想出抛绣球的法子。
另择了夫婿。
这半年未见,李无定又会做何想法?
虽然路上杀了陈光蕊,又冒充了他的身份就此隐藏了真实身份,看起来算是情深意重。
心底深处,他是不是还如当初那般一心不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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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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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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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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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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