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好好的。
并没有谁会认真防御出城的人马。
毕竟,这年头拖家带口,连夜逃离的家族和个人实在是太多了。
往往都是在一个地方生存不下去。
只能背井离乡,到他处寻一个安身立命的住处。
面对这种人,只要不是在城内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一般没人会太过留难的。
杨家,当然不是罪犯。
相反。
在城内还算得上是万家生佛。
不知道医好了多少病人……
杨守诚本人又是个心善的。
直至离城这一夜,他都有许多诊费没有收回来。
他也不打算再要。
这么一家人。
就算是镇守府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明面上为难的。
他们也怕影响到自家声望,出了事情以后不太好收场。
这一点,
杨林看得很清楚。
他甚至,已经基本上不担心巡捕房王振威探长之死的真相暴露出来。
世上往往会有锦上添花者,少有雪中送碳者。
此时杨家虽然看起来十分落魄。
但不可否认的,他们其实才是大胜之师。
打得清帮损兵折将。
血手卜沉更是仅以身免。
差点就扑在了杨府之中。
这种情况下,只要镇守府不是傻子,总也免不了送上一个顺水人情。
……
但是,眼前又是怎么回事?
区区三十余人,三十条枪,既没有高手,也没有抢占地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拦在城门口?
是示威呢?
还是犯傻?
难道,领兵的那位,完全不知道困兽犹斗,到底有多么凶险吗?
好在。
杨林如今修练梅花拳达到一定的境界,有了那么一点神秘的感应之能。
对方是不是有着杀机,又到底会不会给自己造成生命危险?他还是知道的。
他甚至知道,眼前这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至少涂了三两头油,身上香喷喷的家伙,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敌意……
对自己一行,他只是有着一些鄙视和嘲讽。
哦,后面的这种情绪,他是看出来的。
这家伙的眼睛就差横到天上去了。
杭州城是他家开的不成?
完全不讲基本法。
杨林本来还想着,早早出城之后,就立即提升自己的拳法境界。
如今,演武令声望已经达到五十二点,不出意料的,铁线拳和梅花拳,已经出现可以提升的标志。
他心中欢喜的同时,又升起一丝犹豫。
到底提升哪一种拳法好呢?
这是一个问题。
当然,无论提升哪一种拳法,对自己都是一种巨大的提升。
再次面对血手卜沉时,情况再也不会相同。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头。
能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实力提升,更能让人感觉到充实和自信?
他可从来没有忘记。
清帮红棍血手卜沉,也只是受伤撤离,并不是伤重难治。
身为炼筋期的神力境高手,他的体魄都不用去猜测,肯定是十分强健……
常人需要一个月甚至数百天修养的伤势,在他那里,可能仅仅只需要几天就能养好。
何况,他受的只是皮肉之伤,远远没有伤到筋骨和本源气血。
真的想要强撑着出手,只要睡过一觉,就可以的。
当然,对方肯定不会这么冒然动手。
再次来袭,肯定也会有着一些把握,更可能会请来不知哪里的帮手。
但无论如何,再怎么判断。
杨林都觉得不能心存侥幸。
还是要多做防备。
此去上海路途不远也不近。
以杨家这种拖家带口的走法,至少也得走上三天。
三天时间,路途难行,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卜沉又会在哪一天前来攻击?
他坐在第三辆马车之上,小蘑菇安安静静的赶着车,时不时的还会回头张望,似乎对杭州城很有些不舍。
自从五岁那年,被杨家买下,并且花钱替她葬了父亲之后,她就把杨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把杭州城当做自己的第二故乡。Χiυmъ.cοΜ
人离乡贱这个道理,不但杨守诚知道。
小蘑菇也是知道的。
她的不舍,也只是因为对未来的彷徨,对生的渴望,很正常,杨林也很理解。
然后,他就感觉到小蘑菇身体狠狠的颤抖了两下,抬眼望去,就见到了城门口的阵仗,也见到了一个骚包的年轻人。
正在指挥枪手准备攻击自己?
这还能忍?
杨林想也不想,身形一扑,就隐入火光阴影之中。
但凡双方接近,敌友未分,永远不能指望着对方心意纯善,并不会真的出手。
防患于未然的真正意义,就是先行控制局势。
领兵做战,杨林自然是没做过的。
但上辈子作为某点一无是处的资深老书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学到了多少奇奇怪怪的知识。
天上知道一半,地上全知道……
基本上就是这样子了。
于是,杨林禀承自身认知。
觉得不能顺应这个时代的习俗来办。
还得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事,才最爽快,也是事情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首诗,搞得好像自己没读过似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谁是“王”。
然后,张明德就悲剧了。
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这个逼,嗯,他装得不完美,不对,是根本就没装出来。
被枪指着头,他甚至感觉到膀胱一阵发热,忍不住就夹紧了大腿,好悬没有当场出丑。
就算是这样,张明德仍然生不出半分怒意来,只有屈辱,以及无边的恐惧。
他发现,自己还是想错了。
有些人,的确是天生能让人恐惧。
只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到自己的心灵深处。
似乎,接下来的所有的事态发展,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先前还想着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好好看一场戏。
张明德只觉得,自己才是那啥也不是的幼稚鬼。
事情玩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杨林看着这个身着笔挺军装的青年,感受到对方那一种再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精英范。心里隐隐的升腾起一股子厌烦。
也大概猜出了对方来头不小。
这种海归精英的骚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出来,然后,能干呕上两分钟。
还有,自己刚刚制住对方。
那三十多个大兵,竟然一动也不敢动了。
连手中枪也全都放下,全都可怜兮兮又惊怒交集的看着自己。
‘这是?’
‘生怕我一时冲动,杀人伤人还是怎么的?好吧,不用问了,这是钓着一条大鱼。’
杨林想到这里,突然就索然无味。
这世上,真的不缺自我感觉良好的花花公子。
不对,似乎自己其实也是。
当然,是前身。
“我是张明德。”
从日本苦练了三年军事技能的海归,毕竟不是一个草包,也没被吓得真的说不出话来。
刚刚突然受制,一时大脑空白,也是人之常情。
转眼冷静下来之后,立刻看清了形势。
他知道,这时候,无论是任何能引起误会的做法,全都是自寻死路,因此,就变得无比配合。
“姓张?”
杨林点头笑了。
“好像镇抚始张子阳大人,也是姓张。”
“是我父亲。”
张明德苦笑。
诚恳说道:“其实,杨兄弟,我并没有恶意,这次前来,就是为了传下军令,礼送杨家出境。”
“礼送……”
杨林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
突然就笑了。
“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并且,建议镇守府不要留难杨家的?”
据他这些日子了解到的张子阳的行事作风,这种礼送出境的做法,与他性格不合。
反而是眼前的公子哥领兵震慑的做事手段,才是镇守府的正常做法。
以他的判断,在城门这里,其实会有一场战斗的。
结果没有。
肯定是镇抚使那里有了高人,不但看清了杨家老爷子的一些社会关系,更是看清了自己和王小桥同时出手,到底会在杭州城内掀起多大的风浪。
这一点,身处高位者,往往都会有着莫名的自信,不会看得太清,反而是身在底层的智者,可以看得明白,做事也会周到一些。
要知道。
这个时代,可没有先知。
清廷虽然腐朽,力量依旧强大,更有着一些新式旧式官僚手里握着庞大军事力量。
没人知道,那位孙先生,竟然能够一力掀起如此大的风浪,揭开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也没人知道,杨守诚老爷子傻人有傻福,竟然会傍上了这么一根大粗腿。
好吧,这都是猜测。
杨林心想,问一问也没什么?
他总觉得,镇守府中,肯定是有人对自己很熟悉的。
这种预感很没来由,但就是这么清晰确定。
“是谭方。”
张明德没有一点替谭方隐瞒的意思。
“他是我父亲故交后人,深受看重,这次礼送出境的建议,就是他提出的。”
杨林愣了一愣,脑海里就闪过一张青涩诚恳的脸。
想起了自己在巡捕房门前不远处小饭馆吃过的那一顿猪头肉。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能小看天下人啊。”
那个嘴上绒毛都没消净的年青热血巡捕,竟然摆了自己一道。
“手段不错,是个人物。”
杨林概然叹道,突然,就没有一点兴趣跟眼前的青年交谈了。
“张明德是吧?”
杨林伸手按枪,按得张明德头颅微微倾侧,笑着道:“有些事情不要太想当然,你玩不起的,让路吧,今日就当咱们从没见过,山不转水转,总有相逢日,到时再请你喝上一杯如何?”
“那是当然。”
张明德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终于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刚刚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感觉到,对方真的起了杀心。
他想得其实没错。
杨家现在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仅有的几个战力,都是伤的伤,残的残。
再来一场血战的话,杨林自己是可以逃出去的。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喜欢家破人亡呢?
到那时,就算自己再不想做一些事情,在杨家被血洗的情况下,他不介意血洗一遍张家以及清帮的。
现在这样就好。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前面或许有着诸般‘误会’,说开了就好。
……
在张明德‘热情’的礼送之下。
杨家车队终于安全出了城。
杨林没有急,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这位张府法理上的继承人,友好的交流了一番对社会时事的看法,双方‘洒泪’而别。
真是不打不相识,一片其乐融融。
……
杨林身形起跃,没入沉沉黑暗之中,倒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追赶车队,而是找了一个小树林停了下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提升自己了。
心念沉入演武令胎记。
就看到。
演武令声望:52
武功:铁线拳(明劲)刚柔并济,可提升
梅花拳(明劲):制敌机先,可提升
秘技:无
称号: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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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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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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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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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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