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忍住不去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话,与往日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走到茶庄定胜楼之时,杨林脸上就露出姨妈笑来。
他听到里面传来的二胡声,还有一把如同天籁般的嗓子轻吟浅唱。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
唱曲的小姑娘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模样,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弯出好看的弧度。
她双眼流波,面上带着丝丝羞涩,唱起曲来就像面对情郎撒娇。
茶客们一双双眼睛死死锁定在唱曲小姑娘的身上,呼吸都变得极其轻微,生怕惊着了她。
至于斜后方那个拉着二胡的花白头发老汉,基本上没人注意。
歌声飘荡,二胡呜咽。
见到杨林推门走了进来,唱曲姑娘稍显迷离的目光突然一亮,嘴角漾出动人心魄的浅笑。
显然是认出了这个时常过来捧场,还不吝惜打赏的熟客。
杨林眯着眼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径自选了一张座位坐了下来,静静倾听。
很快,就有茶博士送上一壶雨前龙井,一碟条头糕、一碟葱包桧儿,一碟绿豆糕……
来的次数多了,茶楼也记住了他的喜好。
这也正是小蘑菇感觉奇怪的地方。
自家少爷这几个月来,去花楼喝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说是嫌弃那里太吵。
倒是上茶楼,十分勤快。
品一盅香茗,尝一尝糕点,能够消磨大半天。
但是,茶楼里也不见得安静到哪里去啊?
不唱曲的时候,这里会有说书先生说一些奇闻怪谈,小道消息。
大家讨论着,争得面红耳赤,喧闹得很。
而且,前来喝茶听曲的客人。
都是一些大爷大叔大伯大爷们。
属于那种经历了半生奔波,有了一点余钱,想过一过悠闲生活的中老年,很少能见到年轻人。
少爷来这里消闲,就显得格外惹眼。
‘难道是看中了唱曲的香莲姐姐?’
小蘑菇取出锦帕,细细的擦抹过桌椅之后,给自家少爷沏好茶水,奉上糕点……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香莲的大辫子上停留了好一会,又低头不经意的看了看自己胸前,微微有些沮丧。
‘肯定是如此,少爷还是那个少爷,爱美景美食美色。
身为一个合格的花花公子,来茶馆除了看姑娘,也没什么别的理由。’
杨林要是知道自家小丫环心里这么多戏的话,定会大声喊冤。
他还真没那个意思。
来茶楼听一些小道消息,听听说书,只是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的新闻旧闻。
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至于喜欢听曲,经常打赏,倒不是因为香莲姑娘秀色可餐,而是因为她唱的曲子,能勾起自己的乡愁。
这个年代的所谓流行歌曲,在后世,却是经过时光洗礼,永不褪色的旧日经典。
他曾经听过的,是在另一个世界,老旧的留声机里。
那咿咿吖吖的甜美声调,仿佛泛黄的旧照片……
听着熟悉的音调,怀念着自己失去的青春。
……
“咣当。”
大门被人用力推开,曲声嘎然停止。
两个青衣人正站在门口。
为首一个体型高壮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嚷嚷道:“我看看,刺客是不是藏在……”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就停在香莲身上。
喉咙大大的吞咽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猛的拍了拍光秃秃的脑门,叫道:“好啊你个定胜楼,原来窝藏了逃犯同党,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茶楼之中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愕然。
这不胡扯吗?
谁家逃犯会闲着没事来喝茶?
“可不敢啊,常四爷,这里都是正经人,哪里会有什么逃犯?您一定是看错了……”掌柜的连滚带爬的一溜小跑赶到高壮汉子面前,袖底藏着一吊铜钱双手递了过去。
“大家乡里乡亲的,还请高抬贵手。”
这一位,掌柜认识,常来喝茶的也都认识。
是长宁街尾一家破落户,终日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欺压良善。
有时也会来茶楼吃个霸王餐,很不招人待见。
没想到,他这次更加过份,竟然血口喷人,诬良为盗。
“哼,你说没有就没有,那是谁?”
高壮汉子眼一横,伸手拍开王掌柜的手,指了指香莲,“听说,那刺客受伤逃走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帮了他,我看这小妞就很像。”
“对,太像了,带回去审一审,就知道刺客躲在哪里?”
旁边一个干瘦青衣汉子也跟着帮腔。
香莲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身后拉二胡的老汉,颤颤巍巍的拦到身前,连忙打躬作揖,“是不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我家小莲哪也没去……”
“荒谬。”
“我看是别有用心吧,胡乱拿人,还有王法吗?”
“找不到刺客,就随便寻人顶缸,岂有此理。”
茶客们大多惊若鹌鹑,低头不敢出声。
也有几个心存正义,看出那家伙对唱曲的香莲不怀好意,愤怒嚷嚷着。
“吆嗬,还来劲了,是不是刺客同党,不是你们说了算,这是巡捕房王大人交待下来的公干,你们敢拦?小心吃官司。”
说完话,他一脚就踢倒拉二胡的陈老汉,伸手拉住香莲,拖着往外走。
一双凶眸扫射四周,竟然没人敢拦。
“爹……不是我,我没有……”
香莲扭头看着跌倒在地爬不起来的父亲,哇的一声就哭了,身不由己被拖向门口……
“还要忍吗?”
杨林早就不喝茶了,伸手拿住一旁板凳。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小蘑菇细眉倒立,凶巴巴的呲牙。
说完,还补充一句,“这不算惹事。”
“好,一人一个。”
杨林侧身一扑,手中拿着的长条板凳抡起,“呜”的一声,狠狠砸落……
“嘭!”
砸在高壮汉子的侧脑门上。
“你……”
常四眼睛翻白,侧眼看了看杨林,头上血水潺潺而下,翻身便倒。
再看另一边,小蘑菇速度更快。
小姑娘脚步一错,摸到了干瘦青衣汉子的身后,一茶壶就闷在他的后脑上。
干瘦汉子吭都没吭一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已经被敲晕了。
“好!”
“打得好。”
四周稀稀拉拉一片彩声。
一些茶客就围了上来,当然,更多的茶客却是眼神闪缩,悄悄的就往店外溜。
香莲姑娘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跑到屋角扶起父亲……
好一会,眼神才活泛起来。
得胜楼掌柜愣了一下,连忙招呼着伙计,把两个被打伤的家伙抬到门外去。xǐυmь.℃òm
紧接着,他又急急的赶了回来,面色微微苍白的打躬作揖,“杨少爷,您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常四本来不算什么人物,打了也就打了,不过,听说这些日子,他又阔了起来,花钱大手大脚的,很可能是找到了什么靠山……”
“杨少爷……”
见到杨林眼睛微微发直,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反应,掌柜的伸手在杨林眼前晃了晃。
心想,这位杨家三少可能是第一次亲手开了人家的瓢,第一次见血。
这不,竟然被吓得发起愣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可贵。
明明不会打人,胆子也小,却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有男儿气概。
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还有,他身边的丫环也是这么爽利,出手一点也不犹豫的。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没事,不过是个地痞罢了,就算是靠上了哪个贵人,想必也只能跑跑腿。
这事,我杨家能压得下去,倒是掌柜的你这里……”
杨林醒过神来,挥了挥手不太在意。
这些日子,他差不多也了解到自己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地位。
在杭州城,杨家算是上流仕绅之家,不但药材生意做得极大,名下数家医馆更是活人无数。
再加上,杨老爷本人医术精湛,有着神医之名,与城内达官贵人也算是多有交往。
不说手眼通天。
一般的事情,还是能够轻松解决的。
他发愣的原因,既不是因为见了血,也不是因为第一次打人后怕。
而是刚刚与小蘑菇两人同时发动,打倒常四和干瘦汉子之后,左胸心脏处,就出现灼疼感。
眼前一花,似乎出现了重影。
[演武令声望+5]
武功:无
秘技:无
称号:无
……
绿色文字像光瀑一般从眼前流过,仿佛幻影。
‘我胸口的青色胎记……那块牌子叫做演武令吗?’
‘记得当初在天桥买的那块青铜牌子花了足足五百块,还以为是什么古物,去古董行鉴定之后,却发现是赝品。
来到这里之后,这牌子应该是也跟着来了,在胸口处形成了胎记。还以为是图案巧合,没想到……’
‘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检查出胎记有什么用处。看来是没有打人,没有见血……’
琢磨了一下演武声望的意思,杨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本以为自己穿过了时空,回到了历史上某一段时期,从不能接受,到随遇而安,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他接受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可是,连游戏中的加点都出来了,这还是真实的世界?
或者说,自己刚刚出手太狠,打人太猛了……气血冲顶,眼睛受到压迫,然后就生成了幻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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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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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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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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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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