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直没回,姚迦妍的电话越来越频,几乎每次都催促母亲回来,但母亲总是不急不急。姚迦妍为此嘴角起了泡。
她急。
父亲工作依然忙碌,十几天里连家都没回过,有几次姚迦妍主动跑去父亲的办公室,去了三回才扑着一回。
她和父亲在办公室吃了顿简单的午餐。
她心事重重地,有些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蒲一待你还好吧?邻镇的灾情很严重,旧的问题解决了,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你们的婚礼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姚一发对女儿还是很抱歉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姚迦妍小口吃菜,“他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好不好的。”
蒲一真是闷,每天回家了就是做饭洗碗擦地,他跟姚迦妍几乎没有交流。两人吃饭的时候全程沉默,除非有事的情况下才会简单聊几句。
他闷,姚迦妍也跟着闷。
母亲的事情压在她心里,她没什么心情理会蒲一。
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近二十天,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吃过饭,蒲一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里,灯光会持续亮到凌晨两三点。夜夜如此,姚迦妍都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
她只有遇上特别喜欢的电视剧或者小说才会那么疯魔,可这个蒲一,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智,见天地熬。
只不同的一点,每夜的他不再关门,卧室的门就那么敞着,搞得姚迦妍想偷窥都觉得没意思了。
父亲见姚迦妍情绪不高,疑虑心顿起,“怎么,他待你不好?”姚一发放下碗筷,“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去找他。”
姚迦妍忙把筷子递到父亲手里,“爸,没有的事儿,他待我挺好的,挺好的。”
“那还有什么事情?”女儿性情相对简单,心事直接挂在了脸上。
姚迦妍意兴阑珊地扒了几筷子的菜,“没事。”
姚一发想了想,“担心你妈?”
姚迦妍嗖地抬头:“什么?”
姚一发确定了女儿心事重重的源头。
他斟酌着说道:“你妈的事情我知道,为了不让你担心,所以没说。”
姚迦妍惊讶极了,“爸都知道?”
都知道还让妈一去那么长时间?
“他也算你妈的好朋友,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你妈,你妈当时也挺喜欢他的,你姥姥姥爷强烈反对,后来,他们就分手了。你妈走之前跟我说过了,他临终的愿望就是多看看你妈,你妈心里对他有所记挂,所以,就去了。”
“爸的心里就没有任何芥蒂?”
“说一点儿没有是假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妈能去。他毕竟快走到生命尽头了,我尊重你妈的意见,不希望她留下什么遗憾。”
父母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瞒着自己,姚迦妍既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您就不怕有什么万一么?”
万一那个伯伯是骗妈妈的,万一妈妈去了以后那个伯伯忽然恢复了,万一……
“没有万一,我和你妈,心中各自有数。”
父亲如此自信,姚迦妍心情一下子就亮堂了,“吓我一大跳,以为你和妈的婚姻会发生什么黄昏危机,幸好是白担心一场。”
多日积在心头的心事儿一下子卸掉,姚迦妍立马有了胃口,边跟老爸聊天边大口开吃。
吃过饭,姚一发安排人将姚迦妍给送了回去。
临走前,姚一发一再叮嘱她,“如果蒲一待你不好,一定给我打电话。”
姚迦妍嘟起嘴巴,“他敢!”
姚迦妍小女孩情态十足的样子,很大程度上安慰到了姚一发。在他心里,女儿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姚迦妍坐车返回蒲一的出租屋,在楼下下车后,她向前步行了十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汽车的鸣笛声,她好奇地转回头看,只见一辆似乎有些眼熟的车子停在她身后。
她仔细瞧了瞧,终于发现端倪。
乌龙坐在车上。
乌龙见她停下,马上下了车子,他笑着走近她,状似热络地问道:“迦妍,你怎么住在这里?”
姚迦妍不想做过多的解释,便敷衍地“嗯”了声,“你怎么来这里了?”
“办事的时候路经这里。”
姚迦妍瞅瞅四周,不明白西装革履的乌龙能到这种地方办什么事情。
乌龙主动找她攀谈,“听说你漫画画得特别好,那是不是画人物画什么的也肯定好?我妈最近挺喜欢画的,老想着找人帮她画副画儿。”
“漫画还勉强可以,画其他的不行。”姚迦妍想也不想地拒绝,她知道乌龙对自己有想法,不想借着画画什么的拉近彼此的距离。
再是她也懒得慌,没那种耐心和心情帮人画画。
姚迦妍的拒绝并没让乌龙气馁,他转而跟她聊最近的灾情,聊两人父亲的忙碌,甚至聊到了姚母,姚迦妍没想到他知道的还挺多,但越聊她越烦燥。头顶上是炙热如火的太阳,她的脸颊被高温炙烤的汗珠直冒,白嫩的肌肤也有种火烧的感觉。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上楼,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待在空调房里安安静静的看书画画。
可乌龙喋喋不休的,似乎还没聊够。
就在迦妍忍无可忍,想要打断乌龙的时候,一把大伞遮到了她的头顶,忽然的阴凉让她舒服不少。
她偏头,表情怔住。
喋喋不休的乌龙也顿住,半张着嘴巴错愕不已。
蒲一穿了件白衫,下身是条及膝的大短裤,后背笔直而挺拔,手中一把大红的遮阳伞,大半擎在了姚迦妍的头顶上方,他一半身子伞里一半身子沐浴在阳光下。
姚迦妍惊愕几秒,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蒲一表情从容,“刚刚。”他淡笑着看向乌龙,“大中午的,太阳太毒,乌经理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楼上坐坐?”
乌龙惊愕感加重,“什么?”
全世界最了解蒲一底细的,应该就是他和姚迦妍了。
他明明告诉了姚迦妍,蒲一一无所有,没办法带给她幸福,可她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他扫两眼蒲一转回来又扫姚迦妍,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答案。
蒲一却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姚迦妍垂在身侧的右手,一边轻轻握着,一边口气温柔地说道:“你看,手心都出汗了。”
他的大掌其实比她的还要热,但他的语气却是令她脸红心跳的温柔。
姚迦妍身子僵住,浑身血液都不知该如何流动了。
他握在她手心的指腹,令她有种异样感。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而且是当着乌龙的面儿。
迦妍表情怔怔的,仿佛全世界静止了一般。
蒲一在微笑,但手心却在迅速冒汗。两人的手心都湿了。
姚迦妍大脑有些当机,眼睛眨了几眨之后摆出一副不想深聊的样子,对乌龙说道,“天的确够热的,你忙完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她语速快而平淡,没有半丝邀请乌龙上楼的意思,楼上只不过是处简陋的住处,怕是乌龙看到了更会大惊小怪。
姚迦妍催促乌龙走,乌龙再好奇也不能硬往上闯或者问出什么不该问的话来。
他神色狐疑尴尬地与二人告别,自己开车离开。
姚迦妍和蒲一还在路边站着,两人的手依然牵在一起,谁也没有甩开,就愣愣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姚迦妍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忽地甩开了蒲一的手,转身就朝楼道里走。脸上似乎还有点儿羞恼的愠色。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蒲一。
蒲一抓着红伞站在原地,指尖在手心里刮了刮,湿湿的,像刚刚在水里浸过一般。
他顿了几秒,提步追赶迦妍。
迦妍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蒲一收了伞,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来到家门口,迦妍往旁边一让,蒲一赶紧抢上一步,拿出钥匙开门。
门往里推开,蒲一往后一让,让迦妍先行进去。姚迦妍顿了顿,兀自进去了。
姚迦妍迅速回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兀自一个人坐到了床边。
此刻她的脸颊红红的,像春天里娇艳盛开的花朵,艳丽至极。
她手放到胸口,隐隐能感觉到狂跳的心脏连带着手掌都在微微地发颤。
她用手摸了摸药包,它还在,稳稳妥妥的。
可心脏的节奏却超乎寻常地快,像是受了刺激一般。
迦妍为这样的自己既感到震惊又感觉慌乱。
内心惶惶的,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枯坐了很久,心跳终于平复了。
姚迦妍长长地吁了口气,准备去浴室洗澡。
已经在门口纠结了半天的蒲一,却在此时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他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姚迦妍内心一紧,双手掩到胸口,眼睛盯着门口方向,问:“怎么了?”
蒲一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迦妍,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姚迦妍拿起镜子看了下自己的脸色,潮红已经退却,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她理理头发走向门口,轻轻将门一拉,她的身体堵在门口,仰头问:“什么事情?”
她刻意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些。
蒲一比她高大半个头,黑眸低垂着看向她,脸颊紧绷,“对不起。”
姚迦妍:“……”
男人太有意思了,平白无故地来道歉。
“刚才,刚才,”蒲一神色里闪过一丝狼狈,“我不该莽撞地过去牵你的手,我……”
我了好几声之后,蒲一接着道歉,“对不起。”
迦妍甩开他的手之后,步伐急促地回了家,一进门就奔向自己的卧室,接着就关上了门,那情形一看就是生气了。
蒲一对着紧闭的房门纠结半晌,唯有老老实实的道歉。
女人生气了应该怎么办?无数案例或者前辈都在提醒大家,男人需要无理由地道歉。只要女人生气,男人就该道歉。
姚迦妍的眼睛里再次蒙上一层淡淡的羞涩。
牵手这种事情还拿来道歉,这个蒲一的脑子真是秀逗了。
姚迦妍没什么表情地咳嗽两声,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蒲一碰了一鼻子的灰,表情莫名地站在门口。
他彻底摸不透女人的心思了。
蒲一这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强撑着爬起来看书,但书里头全是姚迦妍的影子。
她人虽然就在隔壁,但她生气了,好像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
蒲一冥思苦想,不知如何解决。
这不是一道数学题,你苦苦思考就一定会有答案,这是一道无解的题,而唯一的答案,或许只在姚迦妍那里。
隔天中午,姚迦妍在家里画漫画,苗艳突然造访。
她提着一兜水果,毫不客气地往大红的床单上一躺,“哇,这是喜床哎!”
姚迦妍倒了杯水给苗艳,神色不悦地睨着她,“你瞎说什么呢,我自己睡这屋。”
苗艳坐起来,接过水杯咕咚灌了一大口,“要我说,你这胆气也够大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登了记?人家结婚前要几十万的彩礼,你呢?”她瞅眼四周,“这屋子太空旷了。”
姚迦妍意兴阑珊地摊手,“反正就这样了。”
临时的一个决定,让她走到了这里。
后不后悔的,说不上。
苗艳碰了碰姚迦妍的胳膊,别有深意地笑着,“老实交待,是不是早被蒲一的男色所迷惑?要不然怎么突然就下决定登记结婚了?”
面对好朋友的追问,姚迦妍默了半晌,老实回答:“迷不迷惑的,我不知道。就是,就是一种直觉吧。”
“什么直觉?”
“好像,”姚迦妍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好像跟着他,是比较合适的。”
苗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太理解。”
“很难理解吗?”
“我反正只知道,今天是你老公买了这一堆水果来求我,我才勉为其难来当回说客的。”
姚迦妍俏目一瞪:“什么?”
苗艳:“还能是什么,蒲一大早上去酒店找我,说是你生他的气了,让我来劝劝你,有火撒出来,别闷着,对身体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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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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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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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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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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