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不是号称无所不知吗?人就在眼前,难道还需要我为你介绍?”宫九淡淡道,他被稻草人一见到自己就收起恐惧毒气的举动扫了兴致,难免有些话中带刺。
稻草人也不恼,饶有兴味道:“哦?我说过这话吗?”
宫九冷冷道:“莫非稻草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稻草人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打量着石观音,不疾不徐地调笑道:“眉如春山,色若春晓,不愧是能让大漠开满罂粟花的观音娘娘,久仰芳名。”
这短短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少。
石观音仿佛没听出稻草人的言外之意似的,犹如怀春少女一般,含羞带怯地笑了笑,冲着稻草人盈盈地福了福身:“妾身李琦,见过阁下。”
没等石观音开始试探,宫九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介绍也介绍完了,寒暄也寒暄够了,既然我等的人已经来了,娘娘也该去赴吴明的宴了。”
尽管对稻草人既好奇又警惕,但到底是刚刚才和宫九达成了合作关系,石观音也无意拂了宫九的面子,于是,轻盈地挥了挥衣袖,知情识趣地笑着告辞:“既然九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妾身就不打扰二位了。”话音方落,人已闪现在丈余外,转瞬消失不见。
两个全程装聋作哑的面纱侍女急忙运转轻功,匆匆地跟了上去。
稻草人看着宫九,奇道:“你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来?”
宫九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何必装模作样?鲛人公主很快就要登上无名岛了,你一手推进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你怎么会不来?”
稻草人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不,不,应该是演员登场,好戏即将落幕。”
宫九瞥了稻草人一眼,忽然来了几分兴致,问道:“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可不是我想玩儿什么花样……”稻草人笑着否认道,说着,用手中的镰刀灵活地挽了个刀花,随后话锋一转,以叹咏的腔调吟唱着不知所云的犹如预言一般的话语,“海的女儿来到了人间,鲛人的珍宝跌落尘寰。深海之王最宠爱的小公主,得到海神赐福的幸运儿,鲛人一族最后的希望。没有人能够得到她。她将在黎明的阳光下,化为海上的泡沫。杀死她的人,从此将被大海诅咒。多么可怜啊,直到落幕之际,这出戏竟没有一个赢家。”m.xiumb.com
稻草人嘴上说着可怜,头罩上线缝的嘴巴笑容弧度却在不断扩大,仿佛这些可怜人的遭遇深深地愉悦了他。
宫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稻草人有时候实在是有点疯,但他喜欢这样的稻草人,喜欢极了。疯子总是比正常人有趣得多。
稻草人言罢,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忽然冒出了一句:“来了。”
宫九闻声也向远方望去,只见远方的船舶停靠处,属于楚留香的三桅白帆船靠了岸,阿七姑娘一行人终于登上了无名岛。
阿七姑娘摘下了皂纱帷帽,浅金色的长发在海风吹拂下,轻轻扬起,头上戴着的百合花环依旧沾着露水,散发出清而浅的淡淡香气,一身鲛纱长裙,如云一般轻盈,如月一般皎洁,更衬得她纯白而又美好,恍若幻影,不似真人。
不要说前来迎接他们的人,就连几个暗哨竟也看得出了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似真似幻的倩影,让上天夺去这份不属于人间的美丽。
花满楼敏锐地察觉到这无名岛上暗流涌动的氛围,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他拉住阿七姑娘的衣袖。
阿七姑娘回眸看向花满楼,花满楼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小心。”
楚留香心中记挂着他那三个妹子,以己度人,自然能够明白花满楼的心情,不免有些歉疚:“害得阿七姑娘以身涉险实非我的本意,楚某定会护阿七姑娘周全。”
陆小凤也劝花满楼不必太过忧虑:“你别担心,前些时日我早早传信给了西门吹雪,他想必已经到了。有我和楚留香在,还有西门吹雪,阿七姑娘一定不会有事。”
阿七姑娘对着楚留香和陆小凤点了点头,然后冲花满楼笑了笑,笑得眉眼弯弯,双眸犹如氤氲着雾气的海洋,流露出比这世上最美好的月长石更加迷人的朦胧光晕,令人看得失神。
“珍重。”阿七姑娘在花满楼的手心里轻轻地落下最后两个字。
花满楼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不祥的预感,他无法言明这种莫名的预感,却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阿七姑娘,然而阿七姑娘忽然加快了脚步,她的衣袖轻柔地滑过花满楼的手心,又如流沙一般消失在他的指缝,只留下微凉的触感。
花满楼没有拉住阿七姑娘。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他们的一艘船也即将靠岸。
在那艘称得上华丽的船上,除了掌舵划船的人以外,只有一个身影模糊的雾中人和一个模样俊秀、温文尔雅的白衣公子。
两人正在下棋。
雾中人执着一枚黑子,一边思索,一边问道:“说起来,本座该称你为原少庄主,还是蝙蝠公子?”
白衣公子,也就是原随云,被直白地戳穿了身份也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神情平静道:“玉教主随意即可。”
雾中人,也就是玉罗刹,落下一子,又问道:“你跟了他们一路,为何不动手?”
原随云执起一枚白子,以完全不属于一个瞎子的敏锐,将白子落在准确的位置,几乎截断了黑子的生路,然后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反问道:“玉教主又为何不动手呢?”
“你这一手听声辩位的功夫,的确很了不得,普天之下,除了花满楼,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玉罗刹夸赞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质问道,“莫非你是嫌本座搭了你的船、碍了你的事?还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随云依旧不疾不徐,不置可否道:“玉教主怎么会这么想?”
玉罗刹盯着原随云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黑子丢回棋笥里,扫兴道:“不下了,你这小子还真是滴水不漏。”
原随云轻轻地将白子放回棋笥,依旧十分斯文地微笑道:“玉教主,承让了。”
玉罗刹注视着原随云,忽然问道:“莫非你真的相信鲛人公主一说?”
原随云平静道:“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没有必要骗我。”
“哦?”玉罗刹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个稻草人?难道他不是大智大通那样的江湖骗子?”
提起稻草人,原随云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微变,难得地流露出有些复杂的情绪,半晌才道:“大智大通又怎么配与他那样的人相提并论?稻草人,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
玉罗刹陷入沉默,他很难想象,原随云这个骨子里傲慢到了极致的人,会给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是他低估了稻草人,此人能得到原随云这样的评价,绝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本座倒是忽然想见一见这个人了。”玉罗刹道。
原随云道:“他想必已经在无名岛上了。”
玉罗刹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本座就先行一步了。”他话音方落,人已消失无踪,原地只残留几缕淡淡的雾气。
原随云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从容不迫地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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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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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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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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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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