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又叮嘱她,“洛笙,以后不要喷香水。”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这话,洛笙茫茫然的,不过还是乖乖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叶峻远眼里迅速拂过笑意,刚想抬头摸摸她的脑袋,手机忽然响了,是叶老夫人打来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叶老夫人默了一下,问道:“峻远,这周末你在家吗?”
这一听就是要过来的节奏,叶峻远想着也有段时间没见奶奶了,淡淡地嗯了声。
这时,那边传来女孩清脆的笑声,像是程雅在逗着狗完,没一会,叶老夫人再开口时,声音也染着笑意,似乎十分高兴的样子,“雅雅她今天来看我,这孩子出国了五年,难得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叶峻远沉默着没说话,隐隐的,他已经能猜出奶奶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果然,叶老夫人下一句就是:“我们打算这周去你那边坐坐,方便吗?”
叶峻远目光一顿,声音温淡,“奶奶说笑了,不管什么时候,我的门永远为您敞开。”
电话那边默然几秒,,叶老夫人敛了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爷爷呢?”
叶峻远面瞬间沉下来,直言不讳地,“不欢迎。”
虽然并不意外他的抗拒,但亲耳听到时,叶老夫人还是难免感伤,轻叹了一声,“你们爷孙俩的脾气都这样,一个个都比石头还要硬。”
他不吭声,眸光凝凝地盯着地板的某处,唇瓣抿得有些紧。
年岁已高的长辈继续叹气,“你爸妈已经不在了,事情也都过去了这么久,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这话一出,叶峻远的表情越发阴寒,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又冷又硬。
“其实,你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也不好受。”
眼眸里是冰一样的黑雾,他坚硬地说,“正是因为人都不在了,他才更不可原谅。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妈妈又怎么会这么早早就去了?”
那边瞬间没了声音,和过去无数次一样,只要谈到他早逝的母亲,这个对话就会陷入死局。
僵了半响,叶峻远徐徐开口,声音和表情一样冷酷,“我不会原谅他,这辈子,都不会。”
叶老夫人深深地叹气,只得妥协地道,“好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我和雅雅过两天去找你,你可别放我们鸽子。”
“……不会。”
挂断电话后,程雅逗着趴在脚边的一条金毛猎犬,一边分神观察叶老夫人脸上的表情,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了,峻远还是不愿意和叶爷爷好吗?”
“是啊,他还是不愿原谅他爷爷。”叶老夫人放下手机,深叹了口气,保养极好的脸上带着掩饰不去的伤痛,“下个月初,就是阿封的忌日,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他都去了八年。”
阿封就是叶封,叶老夫人的独子,也是叶峻远已故的父亲,程雅微微垂眸,内疚地轻声道:“这次回来,我本想马上就去看叶叔叔的,可惜一直有事耽搁着,至今都还没能动身。”
叶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地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正聊着,楼梯口传来迟缓却沉稳的脚步声,两人循声看过去,叶天泰扶着扶手,从楼上慢慢走下来。
时近年底,气温越来越低,虽然屋里开着暖气,可是稍不注意,还是很容易患上季节感冒。见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衫,叶老夫人习惯性地皱起眉,“怎么也不披件外套,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了。”
当即就喊来管家,将他的外套送过来,亲自给他穿上去。
叶天泰从头到尾都板着张脸,也不抗拒,任由妻子摆弄,安静地听她唠叨。
等穿好了衣服,程雅看着差不多了,便自觉地上前两步,礼貌地问候,“叶爷爷,好久不见了,您进来身体可好?”
叶天泰瞥了一眼她,没回话,只是从鼻腔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你这老头子,孩子问你话呢。”叶老夫人不乐意了。
见妻子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叶天泰才勉强回了一个字,“好。”
程雅眸光微闪,笑得很自然,“对了,我有份礼物要送给您。”
叶天泰漠不关心,对她口中的礼物不抱半点期望。
生在这样的人家,活到这个岁数,他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小女孩子家家的东西,无非也就是些补品之类的玩意儿一。
程雅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个礼盒,双手递到跟前,笑容真诚,“可能比不上爷爷您之前收到的礼物贵重,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叶天泰有些不屑一顾,在妻子不断的要求下,这才勉强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可是这一眼,却叫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看了看她,又看看手里的书籍,一时之间,矛盾和惊喜在他眼里不断闪过。
“这是三年前,我在国外一个慈善拍卖会上偶然撞见的。”程雅浅浅地抿出笑,嘴角弧度适中,既不疏离没有刻意讨好的嫌疑,“我知道您一直都在收集这本棋谱的,就为您拍下来了。”
僵持十几秒,叶天泰严肃的面容总算和缓了些,眸色也放柔些许,“有心了。”
这不是普通的棋谱,而是从清朝留下来棋王的亲笔手抄本,分成上下两卷,他当初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收集到上半卷,而下半卷却一直毫无下落,没想到,却叫程雅给碰上了。
叶天泰一生中,除了功名利禄和妻子,最爱的就是品茶和下棋,这份礼物,确实送到了他的心坎上。wWW.ΧìǔΜЬ.CǒΜ
程雅见他面露喜色,绷起的肩膀微微放松,适时地笑道:“您之前一直遍寻不到下册,原来是流落到国外去了。说来也是巧,当时我正好病了,原本想推了那个慈善拍卖的邀请,可却不知怎的,最后我坚持还是去了,也幸好我到场了,不然就见不到这本棋谱了。我想,这大概是缘分吧,冥冥之中,这本下册注定是属于爷爷的。”
听她这么一说,叶天泰整个心都舒坦了,表情平和,甚至还多了一份笑意。
眸色动静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对妻子道:“我有话要和她单独谈。”
因着五年前的事,叶老夫人本来还担心气氛会尴尬,见此便按下了心,便笑着道:“你们要谈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一些私事。”
“好好好,我去厨房看今晚的菜,你们慢慢谈,我不打扰你们。”说完,叶老夫人笑着去了厨房。
等人都不在了,叶天泰在红木沙发上坐下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层倨傲的冷漠。
程雅坐在他的对面,正襟危坐,两只手规矩地交叠放在腿上。
叶天泰对她的无可挑剔的礼仪感到满意,看着她,语调平平,“我以为,你会一直呆在国外,再也不回来了。”
程雅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眼光,笑容优雅,“爷爷说笑了,这里是我的根,不管我去了哪,最后还是会回归故里。”
停了一停,她字句清晰地补充了句,“更何况,我的心落在了这里,无论如何,我总是要寻回来的。”
屋里蓦然沉默了。
两人对视,须臾间却像是过了许久。
叶天泰收了目光,声音多了几分深沉,:“你还恨我吧?恨我当年,将你和峻远拆散了。”
程雅摇头,“不,我一点都不恨,相反的,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您当年的一番教诲,我也不会是如今的我。”
叶天泰审视她的脸,定定的,仿佛看穿她脸上一分一毫表情的变动。
这样的注视下,程雅神色一片坦然,静默地回看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叶天泰眼睛微微眯起,酝出一点赞赏的光,“不错,和五年前相比,你确实进步了许多。”
程雅笑了笑,“多谢您的肯定。”
“你这几年的表现,我都看在了眼里。”叶天泰翻着手里的棋谱,语气变得很随意,“背靠你们程家这棵大树,涉足时尚圈和慈善圈,甚至还进入了投资圈,成为五家上市公司的幕后股东。以你的资质,能在短短五年取得这样的成就,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程雅身子前倾,微微往下压了几分,态度十分谦卑,“是,在国外的这些日子,我从没忘记您的话,没有一天不是全力以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真心诚意地认可我的存在。”
叶天泰放下棋谱,略略抬眸,眼神斜睨着她的脸,“可是对我而言,现在的你,和五年前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你们程家最多只能算中流,了不起就是在京城有些政权关系罢了。”
程雅浑身一颤,交叠的手不自然的瞬间收紧,脸色也开始泛起微微的苍白。
当初她会选择离开,除了叶峻远的态度,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叶天泰的暗中拦阻,当年的她才二十岁出头,骄傲如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心根本受不了那么尖锐的挖苦嘲讽。
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去证明,去改变自己,难道,还是无法打动叶天泰的心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叶天泰兀自说下去,“但是,比起他身边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你确实好了不知多少倍。”
程雅愣了一下,抬起头,神色复杂地对上他的视线,“叶爷爷,您的意思是……”
想起上次和洛笙的会见,叶天泰脸色凝了下来,声音也略沉了几分,“比起那个女人,你更有资格成为我们叶家的女主人。”
程雅呼吸滞了一下,眼睛一点一点地亮起来,“那您……不会再阻止我和峻远来往了?”
“不仅不会阻止,我还会帮你抓回峻远的心。”
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程雅联想到什么,表情闪过几分迟疑,“可是,他现在身边有人了,听说他们还同居好一段时间,恐怕,没那么容易。”
叶天泰冷哼一声,“放心,用不了多久,那个野丫头就会自动消失。”
听到他的保证,程雅眨了眨眼睛,眼里漾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主动给叶天泰倒了杯茶,毕恭毕敬地送到他面前,“爷爷,您请喝茶。”
叶天泰嗯了声,接过杯子悠闲地抿了口,神色一片淡漠。
周五的清晨,洛笙刚到办公室,就被文琳喊去了办公室。
以为是有新工作安排,她也没多想,放好了包就马上过去敲门。
“进来。”里面的女声少了往日的温和,甚至隐隐含着克制的怒气。
洛笙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感觉领导今天似乎情绪不佳,进去的时候,声音刻意放低了几分,“文姐,您找我。”
住在办公桌后的文琳迅速扫了她一眼,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直接将一份文件甩到她面前,“这就是你忙了一周做出来的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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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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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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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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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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