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在这坐了半个多小时,手里的文件却连一页都没有翻过去,脑子晃来晃去的都是下午遇到的事,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终于,她放弃地合上书本,仰头对着空气,长长地叹了一声息。
叶峻远进来时,正好把她这一声叹息听了进来,长腿径直朝她迈过来,“……怎么了?”
洛笙侧头看了看他,无精打采地耷下嘴角,“没什么……”
挨着她坐下来,他仔细地端摩她的脸,淡淡地说,“烦恼都写在脸上了,哪里是没什么的样子?”
洛笙鼓了鼓腮帮,不再掩饰地皱起小眉头。
她就是个心里存不住事儿的主,郁闷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找身边最亲近的人巴拉发泄一番,既然叶听筒都自动送上门了,也就很自然而然地把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通通倒了出来。
温馨整洁的房间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女孩软乎乎的受伤的声音,叶峻远安静地揽着她的肩膀,时不时揉揉她的长发,像在哄一只急需安抚的小猫。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应该更努力地融入新工作,用以后的表现让那些人心服口服……可是,我还是觉得郁闷。”洛笙脑袋搁在他肩上,不无懊悔地说,“我不该搞特殊化的,她们看不顺眼我,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之前她还为省事儿而感到沾沾自喜,心里就越发地羞愧难安。
虽然她很认真地跟自己倾诉心事,叶峻远却觉得有点好笑,低声说道:“这事不怪你,其实是我的责任。”
洛笙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了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是我授意徐?,让他暗示文琳简化你的面试过程。”
洛笙惊讶得都忘了眨眼睛,“是……这样吗?”
叶峻远颔首,“反正不管怎样你都是要入职的,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呆了几秒,她扁扁嘴,模仿他的语气接了一句,“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开后门进来的……”
叶峻远摸了摸她脑袋,轻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如你刚刚所说,好好表现,用实际行动折服那些不服你的人。”
洛笙也知道这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天之后,她迅速调整好心态,打了鸡血似的全身心投入新工作当中,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基本都花在研究和熟悉资料上,丝毫不输于当年高考时的干劲。
谁不喜欢努力的人呢?叶峻远见她每天对着一大堆文件勤奋专研,不管是以老板的身份,还是以男友的角度,都暗暗地为她感到宽慰,但欣慰之余,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寂寞。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洛笙花在工作上的时间多了,相对应的,放在叶峻远身上的心思便跟着减少了许多。
虽然洛笙在家的时间并没有减少,可她现在一心沉迷于要证明自己,即使下了班回到家,也基本是抱着文件不离手,别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连闲话家常的时间都没有。
就是每天上班搭顺风车的路上,她也是一路看资料到公司附近,然后下车再步行走过去,也只有遇到问题的时,她才会停下来问他,问完了再继续看,全程没有一句闲话。
叶峻远有心想问一问她在公司的近况,但每次见到她满脸认真的表情,也只能识趣地保持沉默,没去打扰她。
他是典型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成是他,也是不愿意有人烦扰专心时的自己的。
但理智上的理解,和感性上的接受,往往是两回事,所以,某少爷首次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相比他的孤独寂寞冷,默默围观的徐?却看的很欢乐。
那句话是怎么说了,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以往都是别人小心翼翼地揣着少爷的脸色行事说话,难得他也有今天,知道自己平常有多难伺候了吧?
就在洛笙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攻克新人必读范本时,她又摊上事了。
准备上班的前一天,她和叶峻远讨论过了,鉴于种种客观主观的原因,两人一致决定,暂时不公开关系,即使在公司见到也要装作不认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因为之前送了一段时间饭,三十三层的员工对洛笙是眼熟了,可顶层和洛笙工作的十二层,虽然两个层楼处在同一个纵行空间,可毕竟中间差了二十一层,而这个距离,又不单单只是高度的距离,更重要的是职位上的差距,工作不到一块去的两个部门自然没什么交流的机会,内部消息难免遭遇阻塞滞后,文琳不提洛笙和徐?那层关系,十二层的人自然也不清楚,只是凭着猜测认定洛笙来头肯定不小。
事情真正被爆出来,是在洛笙入职的两周后。
起因是这样的,徐?先前带洛笙参观十二层,两人偶遇文琳,在楼梯口聊天的情景,恰巧被几个用餐回来的实习女生撞见了。
那几人是新进来的,并不认识徐?,但这不妨碍徐?出色的外形给小女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某一天,她们在楼下偶见从外面办事回来的徐?,问了旁边的人,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大.boss的心腹徐特助。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洛笙的靠山就是徐大人!
消息出来后,迅速传遍了十二楼,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虽然早就料到洛笙背景硬,可也没想到硬到这地步,居然是一人之下的徐特助!
在茶水间听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后,艾陶迫不及待地跑回来,八卦兮兮地跟洛笙求证,“洛笙,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原来你上头的人是徐特助,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呀?”
洛笙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闻言顿时愣住了,她犹豫了一下,本想解释几句的,可是转念又一想,最后也还是保持了沉默。
反正这确实是事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有徐?做挡箭牌,也好过她和被叶峻远的关系被人察觉。
见洛笙不否认,艾陶更兴奋了,神经兮兮地凑过来,压低音量问,“老实说,你和徐特助是什么关系呀?”
“兄妹关系呀。”洛笙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盲打的双手敲得贼快。
“胡说,你们不同姓呢!而且徐特助早就没家人了!”艾陶一副你不要当我傻的表情。wWW.ΧìǔΜЬ.CǒΜ
洛笙被后面那句吸引了注意力,错愕回过头,迟疑地问:“他是孤儿吗?”
“不算是孤儿吧……”艾陶思索了片刻,皱着眉道:“其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人说过,徐特助原本也是个富家少爷,后来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他家人就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洛笙愣愣的,一时也没个反应。
徐?平常总是一副笑眯眯万事无忧的模样,她以前就暗暗想过,这么一个不管是脾气还是性格都很亲切的人,他的成长环境该是多么的友爱温暖,却没有想到,原来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心里不免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概,她和少爷,还有?哥,三个同一屋檐下的人,原来都是没妈疼没爹爱的孩子。
晚上下班回到家,再次见到徐?时,她想起下午听到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慈母般的怜爱。
徐?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悄悄地质问旁边的叶峻远,“少爷,你是不是跟洛笙说了我什么?”
叶峻远只回了一个漠然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不然她刚刚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徐?万分不解,虽然也没什么不舒服,当总归耐人寻味。
“你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她?”叶峻远表情和语气一样冷冰冰的。
最近他脾气奇差,没办法,暂时失宠的人总是难免情绪暴躁。
用过晚餐,叶峻远坐在卧室的休闲椅上看书,洛笙破天荒地没呆在自己房间看资料,而是跑来敲了他的门,说想要和他聊一聊。
叶峻远颇感意外,看了女孩一眼,按住内心漾起的窃喜,将书本放到一边,促膝长谈的模样摆得相当标准。
结果一开口,就把刚酝酿的好心情冲个一干二净。
因为洛笙说的是,“少爷,我想了解?哥过去的事……”
“……”叶峻远克制着眉心的抽动,各种小心思在脑子里千回百转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抿了抿嘴角,淡淡地开口,“好。”
洛笙见他杯里空了,连忙帮他满上。
他晚上不喝茶,也不喝咖啡,就只喝进口牌子的纯净水,毕竟不能影响到不久之后的睡眠。
叶峻远接过她亲手递过来的玻璃杯,顿了一顿,问:“……你要问的事很多吗?”还特意给他打水,这是预防他待会说的口干舌燥吗?
“额……也不是很多,就是想知道一点?哥的家事。”
叶峻远捧着杯子,声音淡淡的,“你以前从来没问过我,今天为什么忽然想知道?……好奇?”
“也不全是因为好奇,就是……很想多了解一点?哥。”洛笙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想了想,很认真地答,“我怕我以后聊天,不小心提到?哥不想说的话题,现在了解了,以后就不会犯错了。”
叶峻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微微垂下眸,“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少年家道中落,父亲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后携款潜逃,母亲因为受不了压力自杀了。”
洛笙倒抽了一口气,“那他父亲……”
“已经不在了。”叶峻远默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解释,“他本想带着那笔钱到国外重新开始,结果在那边遇了事,客死他乡。”
当然,事情的经过肯定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太过复杂错综的黑暗过程,他不想让洛笙知道,何况已经过去的事,即使了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洛笙愣愣地听他说完,轻声问:“那?哥的其他家人呢?总该还有别的亲戚吧?”
“徐家三代单传,到他父亲那一代,血脉已经很单薄了,他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也就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本家在江南那一带,后来辗转到s市,跟那边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如今算是孤家寡人一个吧。”
“这样啊……那?哥一定很寂寞的吧?”洛笙越听越觉得心里发酸发软。
叶峻远却不这么想,冷哼了声,“他怎么可能寂寞?天天呼朋引伴吃酒玩乐,四海八方都是他的亲兄良弟,最不可能寂寞的就是他。”
“那不一样,从血缘而生出来的亲情,和朋友之间的感情,多少还是有差别的。”洛笙不赞地摇头,一本正经地摆出实例,“就像我和小??一样,不管我在外面交到多好的朋友,遇到关系再亲密的人,都无法取代小??在我心里的地位。”
叶峻远微微眯眼,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包括我?”
洛笙被问得发窘,在他直勾勾的眼神注视下,她害羞地低下头,小小声地说,“你也是无法取代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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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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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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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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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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