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愣住,没等她回答,又听到他问,“你希望他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他说的平淡,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洛笙仍是怔怔地,他开口征求她的意见,意思就是说决定权在她手上?
迎着她不解的目光,她面色平平地补充了句,“你的婶婶和叔叔,现在正在四处托人找关系,想把你堂弟保释出来。”
按他原来的想法,是打算省事地直接把人关牢里教育几年,这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不良青年,成天跟着那群流氓偷鸡摸狗,都已经对社会造成了伤害,既然他的父母教不好,那就让国家机器代劳教他重新做人好了。
不过后面转念又一想,这人毕竟是洛笙的亲戚,到底还是过来多问了句。
洛笙费了好一会的功夫,才终于弄清楚她家少爷的意思,深思了会,便道:“我想明天跟婶婶他们见一面,到时视他们的态度再说吧。”
叶峻远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想说什么,终于还是闭上嘴。
第二天,洛笙坐上叶峻远的专用车,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气氛静谧,她偷瞄了眼旁边的男人,他正专心致志地办公,膝盖上放着一台银白色的笔记本,俊眉微微蹙起,弧度完美的侧颜认真又冷肃。m.xiumb.com
刚刚出门时,尽管她再三表示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可他根本没给拒绝的空间,拎上笔记本,就让她一起坐进了车里。
然后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现在。
想到他这么忙,还硬要抽时间陪自己去见婶婶,洛笙受宠若惊之余,更觉得感动又感激。
不是孤身奋战的感觉很好,有了他在身边,她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要做好被喷口水的心理准备才敢去找婶婶。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入张翠霞住的小区。
快到的时候,洛笙给婶婶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直接下来谈事。
张翠霞和洛达明正在为儿子的事情愁眉不展,洛笙这通电话来得刚好,两人顾不上换鞋,耷拉着拖鞋颠颠地从楼上冲下来。
毕竟不是什么和谐愉快的镜面,洛笙不想被人围观,特意让司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来,然后推门下车。
叶峻远没跟着下来,停在车里继续忙工作,而随身的四个保镖通通都下了车,像四个门神一样站在洛笙身后。
日近午时,气温逐渐上升,训练有素的保镖在地上放了张折叠皮椅,举着超大遮阳伞,为她遮去从树叶缝隙照下来的阳光,甚至还有人在她身边支了个小茶几,上面放着冰冻可口的果汁。
被几个大男人细心周到地伺候,洛笙完全架不住这个盛情,她不过就是在叶家享了几天福,怎么就娇贵起来了?
可不管她怎么好说歹说,这些保镖却理所当然,并一丝不苟地该撑伞地撑伞,该扇风的扇风,完全将洛笙的婉拒置若罔闻。在徐?身体力行的影响下,他们显然已经将洛笙看为他们未来的少夫人,当然要给予跟少爷一样的高规格对待,不然这么当得起“训练有素”这个词?
于是,洛笙被迫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装.逼如风”。
等张翠霞他们赶来是,就看到洛笙舒舒服服坐在豪车旁,旁边还几个黑西装的高壮男人服侍,一个两个霎时僵在原地,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瞥见那对夫妻那副不敢置信又带着惊疑的表情时,洛笙暗爽不已,难怪少爷和?哥不管去哪都要保镖随行,这种仗势压人的感觉实在太痛快了!
看看,还没等靠近,那边的人已经开始露怯了。
他们迟迟不过来,洛笙也不喊,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啜果汁,佯装没发现他们。
确定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洛笙,并不是什么长相肖似的人后,张翠霞迟疑走过来,看了看她,又看看她那几个气势很足的黑衣保镖,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洛笙啊……”
洛笙掀起眼皮,像是才刚看到他们般地,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是婶婶啊,才几天不见,你气色似乎不怎么好啊。”
张翠霞尽量忽视她身后的冷面男人,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笑道:“你堂弟现在关在拘留所,我和你叔哪能好呢?”
洛达明也缓过神,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洛笙,为了你堂弟的事,我和你婶两天没闭眼了,头发都要愁白了!”
洛笙敛了笑意,看向这两人,默然不语,眼神却不觉有了几分冷意。
张翠霞小心翼翼地端量她的表情,说道:“洛笙,我知道这次是委屈了你,可大明也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们也就是随口说了几句气话,谁知道大明一回头喝多了,就有样学样地跟他那群朋友说了……总之,一切都是误会!大明虽然不懂事了些,但我和你叔可以拍胸脯跟保证,他万万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洛笙嘲讽地笑了笑,“还小吗?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在法律上,已经是个可以承担完全刑事责任的成年人了,何况就算他是无心的,我又何其无辜?我犯了什么错,活该受你们的多嘴多舌被人绑架受苦?”
一顿话,将两个理亏的人噎得说不出来,尤其是洛达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异常难看。
这次的事件,真要追根溯源起来,其实源头是他。
得知一套房子变成二十万现金的那天晚上,他被儿子的一番狂言妄语鼓动,确实也对洛笙动了勒索的心思,可事到临头时,他犹豫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去实施。
可张大明已经知道他的计划,并且还当真了,和那群兄弟喝酒玩乐时,就趁着醉意把事跟在座吐了出来,想为之后的行动提前打个招呼。
正巧,那群狐朋狗友中就有几个手头特别正紧,听说时当即就动了歪心思,没等事情确定下来,就开始派人暗暗跟踪洛笙。
后来因为洛达明打消了念头,张大明也跟着迟迟没吭声,这些人后面跟踪时,无意中偷听到洛笙准备要回s市的消息,唯恐生财的路就这么跑了,于是等不及就先下手为强了。
过程的曲曲绕绕,张翠霞那几个完全根本不知情,直到被警察抓去审问时,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张大明平常跟这些称兄道弟,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孝敬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在这件事情中,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虽然百般狡辩自己没份参与,可警察局那边根本不停解释,一口就咬定他就是共犯要一并论刑,不服就让请律师上诉。
绑架勒索可不是轻罪,要是真被判下来,罚钱还是事小,关键这条罪的有期徒刑,是十年起步的。
洛达明两口子被吓坏了,他和张翠霞就一个独生子,虽然还有个闺女,可是女儿哪有儿子重要,那可是他们传宗接代的独苗。
两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头焦头烂地到处找关系,张翠霞几乎把本地所有的事务所都打了电话,可那些事务所一听说是这个案子后,立即表示这官司他们打不了,给再多钱的都不愿意。
眼看着过两天案子就要提交检察院了,洛达明悔得肠子都要绿了,早知道这样,他跟他那个瓜儿子说这些干什么,现在好了,钱是去了,儿子也没弄出来。
走司法不行,洛达明只能换了路线,亲自拿着钱去贿.赂警官,结果酒喝了不少,钱也送了厚厚几打,对方的态度始终模糊,只告诉他们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不是由局里说了准。
洛达明也是摸爬滚打里出来的,很快就从对方意味深长的提示中品出了异常。
后来他打听到,把洛笙救出来的,是从s市过来的贵人,警察局的局长还得礼让三分的大人物,不给他们上诉机会的,也正是那人的意思。
从s市来的大人物,洛达明立即联想到包养洛笙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正让他们家走投无路的,是洛笙身后的人。
他想直接找对方谈判,可他压根见不到对方,甚至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愁的连便利店都不开了,天天就光烦这事。
刚接到洛笙电话时,洛达明就跟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反应过来,对了,那警官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洛笙这个当事人跟警局那边说这件事和儿子无关,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理清思路后,洛达明上前一步,苦苦地哀求道:“洛笙,看在过去我和你婶婶养了你们姐弟俩十几年的份上,你就卖我们一个面子,去跟警察说你堂弟是无辜的,让他们放了大明吧。”
张翠霞瞅了眼老公,也跟着假惺惺地挤了两滴眼泪,“是啊,大明可是我们全家的指望,要是真坐牢了,他这辈子就毁了!”
洛笙平静地看着这两人,不答反问,“婶婶,叔叔,从我们刚见面到现在过了多久?”
洛达明愣住,没听懂她的意思,下意识地回道:“应该有一刻钟了吧……”
“你们一直跟我卖惨打人情牌,让我帮着张大明求情,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你们开这个口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给我道歉?”洛笙目光盯着这对夫妻,一字一顿地,“我说了,就算张大明没有直接参与,可我也是间接受害了,难道你们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吗?”
被这么一说,夫妻俩张大嘴,这才醒悟过来,“是、是、是,我们欠你一个道歉,等大明出来,我们一定让他给你磕头认错。”
洛笙冷眼注视这两人,心里漫溢出来的,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她很清楚,如果今天不是叶峻远陪她过来,如果不是她身后的这四个保镖,她敢保证,这对夫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轻易乖乖低头服软。
过去的十三年,他们一直都是霸道的,蛮横不讲理的,从不会认为他们有错,要不是她背后有人,他们会是摆出趾高气扬的姿态,叫嚣着地让她去给张大明指证无罪。
想到这里,洛笙徒然生出一股怒气,原本打算说道几句就放他们一马的,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凝声道:“磕头就不必了,因为,无论你们怎么做,我都不会原谅你们。”
没料到洛笙这么不给面子,张翠霞听得心头火起,但为了儿子,又不得强按捺着放低姿态,“洛笙,我承认是我们教子无方,我和你叔代替大明向你郑重道歉,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也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是吧?”
洛笙气得想笑,哦,现在就是一家人了,以前欺负压榨她和弟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是一家人?
不等洛笙说话,张翠霞捅了捅洛达明,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走到洛笙的面前,装模作样地鞠了一个躬,“洛笙,对不起,你就原谅大明这一回吧。”
洛笙抿紧唇,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最后她还是说了一句,“好吧。”
张翠霞神色一喜,以为事情就这么翻篇,刚想说几句好话,却没想到下一刻,一个巴掌猝不及防落在她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地疼。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张翠霞尖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她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洛笙,脸上显出不敢置信的错愕和怒气。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车里的人敲打键盘的手一顿,抬起头,透过车窗,目光直直地扫向洛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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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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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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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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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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