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喘息此起彼伏,但没有一人因此停下脚步。
视野前方慢慢升起一近乎顶天的半球结界。从外面看去,宛如一折射的镜面,和这昏暗的天空格格不入,好似要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滴。
宁炎彬操纵的屏幕跳出:“前方就是祭坛,我这边以太检测值已经快接近临界了,用戏剧的话来说就是高潮了。”
“也就是,最后的终点?”杜倪吞了口唾沫。
“没错,为何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鲸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所有的真相都在这片镜子的背后,你们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
杜倪径直走去,向那片镜面重重挥拳。
然而,拳头并没有碰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只是穿了过去。
他一个踉跄,跌进了结界中。其他人紧跟其后,穿过结界,来到了祭坛内部。
杜倪拍了拍膝盖,看向周围,慢慢瞪大眼睛。
明明外面是无边无际的乌云,是四处喧嚣的狂风。
可结界的内部,是永不下坠的夕阳和无尽的霞红。
没有一丝风触,淡淡的温热沿着霞光抚摸着脸庞。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悠闲。
而脚下则是簇拥的——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
鲜红如血的花须轻轻卷曲,无不向祭坛的中心遥望,让出了一条近十米的道。道路的尽头,是一片拱形的地坛,其白净的砖块上是两道身影,一立一躺。
“这就是——祭坛吗?”杜倪感觉和自己的想象差距有点大。
“是,也不是。”唐忆过抬头看着那天际的夕阳红,“这是他的回忆。他永远都活在了那一刻,而对那一刻的追忆彻底具象到了此处。”
剑缓缓出鞘,指向祭坛。她慢慢道:“这就是终末庭的真面目——一个犯下错误的男子的悔恨,即,唐溪宁!”
顿时,祭坛另一头传来了阵阵声响。
“何人?”
这声音!杜倪只觉肩膀一沉,好像被放了块秤砣,沉重无比。
“为何来到此地,为何出现在吾的面前……”
对方迈开腿,一步一步走到祭坛台的入口,居高临下看着杜倪等人。
“吾乃鲸帝,掌控彼岸的一切,不断于时间长河逆流而上之存在的——亡魂。”
那是一高立的男子,身着圣白的盔甲,腰佩一狭长的利剑。身后的披风随和风飘荡,与远边的霞光交相呼应。浮华的头盔掩盖住他的面容,却遮不住眼里的锐利。
他凝视着众人,道:“告诉吾,尔等活人为何造访此地,此处只有苟延残喘,只有无尽的深渊……”
杜倪愣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问话。但当他的眼神飘向平躺于祭坛中央的顾若薇时,他知道,他必须说出来:
“为了打倒你,为了纠正这错误的世界,为了夺回重要的人!”
“无论什么理由,尔等目的皆一样——即杀了吾。然而,死亡之刃必将切入尔等心脏,埋汝等入土。”鲸帝手腕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剑刃。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明明剑刃只是染上一层晚霞的橙意,但杜倪的心脏却漏了一拍。
好似迎来自己的终末。
“吾本以为汝等朝圣者一样怀着对失去的执念,能明白吾的夙念。而汝等只带来了失望。那么,受死吧。”
没有一丝语气的变动,没有一丝声调的波动。
随着话语的落地,鲸帝手中的剑刃猛然炸出刺光,掀起层层风浪。周围曼珠沙华的花须随之被卷入天空,飞向那无边的夕阳。
魏逸驰双手交叉挡在面前,企图稳住身形。但他的双脚也往后拉出了两道浅浅的沟渠。
这等架势……杜倪也差点被卷走。
唐忆过看向他:“要上吗?”
然而,杜倪冲着鲸帝大喊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彼岸变成这副模样!”
“为何?真是活人才有的烦恼,或者说幸福吧……”鲸帝依然站在原地,道,“因为吾想追回逝去之物。汪星,迷失于力量的漩涡;松海,无法从过去的悔恨中清醒过来;唐忆过和万昕风相继被吾杀掉。一切源于吾最初的一份贪婪,而吾不想再失去,不想再痛苦。”
杜倪顶着强风,喊道:“那你为什么要抓走顾若薇……”
“原来如此,此佳人名为若薇吗?真是好名,那就更值得作为吾爱人的新生了。”
“新生……”
“没错。无数个日日夜夜,吾一直期待着、等待着这一天。那位被吾亲手杀害的爱人——万昕风,终于能再次降临,接受吾的悔意与赎罪。”鲸帝手里剑一挥,一道气浪划过,“为了追回逝去的灵魂,吾将彼岸所有的以太汇聚于此;为了让吾的爱人感受到吾之悔意,特地挑选了最好的亡魂作为献祭。”
献祭……
也就是说,那些挑选的亡魂都被杀掉,拿去献祭了。
顿时,杜倪脑海里闪过了之前和他们一起的黄咏,还有终末庭内空无一人的建筑群。
原来,都是一场骗局。他们都成为了鲸帝所谓念想的燃料!
杜倪心中燃起一道怒火,大喝:“大家可是怀着对你的期望而来,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们!”
“汝为何如此恼怒,尔等的愿望不也如此吗?都是为了个人的愿望,为了不如意而来到此地。”鲸帝默默看向魏逸驰,“相比之下,汝更能理解我吧,面具之人,汝也被内心的悔意所困扰不是?”
诶?杜倪转向魏逸驰——大叔面无表情看向鲸帝,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没有发话,好似同意了这一切。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那又何必来到此地?吾等本是同一类人……”
“才不是这样!”
杜倪大喊出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瞪向鲸帝,手握那把万昕风的佩剑:
“过去的悔恨绝对不是对他人施加伤害的理由!我亲眼见证过重要之人的失去,所以我才不能容许你再让别人失去!
我们的人生是向前的,是滚滚不息的!而不是像你一样活在这虚假的回忆里!”
魏逸驰瞪大眼睛看向他。
唐忆过也瞪着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了不一样的情感。
“哼,汝这话倒是和当初万卿的劝诫一模一样,甚至还握着她的佩剑。不过,汝的宿命只有死亡可言!”
“我正有此意!”
杜倪举起佩剑,向前冲去,刺向鲸帝的胸口。
而鲸帝只是高举起剑刃,然后挥下!
那一道剑锋化成了铺天盖地的海啸,向杜倪袭来。
他举剑格挡,然而那把佩剑就好似一块朽木,弱不禁风。
轰的一声,杜倪被卷飞,狠狠砸到地上。
“也许万卿在此,汝还能有几分猖狂。现在汝拿着佩剑,和小孩耍弄天赐之力的胡闹没有区别。”琇書網
鲸帝再次高举起剑刃,冷漠看向杜倪,宣判道:“接受吧,这就是尔等的宿命,化为吾愿望的燃料,见证吾之爱人的新生吧。”
说完,剑刃劈下,剧烈的白光直刺而来,铺天盖地,即将把所有人吞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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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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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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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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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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