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天晚上明扬出门去哪儿、做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
“我找婶子来就是为了这事,明扬年轻,没经历过这些,您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着急也是应该的。不过今日那姑娘去了我那儿,我已经将明扬与她签下的契约撕掉了,你们也不必去春风阁给她送银子,这事就当过去了。”杜若笑着道。
李氏吃惊的望着她,继而拉过她的手,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真当这么过去了么?!”
杜若点头。
“如兰你不知道,我一听要二百两银子赎那女子,吓得魂儿都没了,这么多钱我们去哪儿拿!只得赶回去和他爹商量,借来借去,要不是有两家有钱亲戚,恐怕这银子要凑到猴年马月去了!真不用管它么?她们会不会找上门来?”
“不用,若是真找上门,你就去义街找我,我就在宝华裳。”杜若道。
李氏连忙点头。
说了会儿闲话,李氏千恩万谢的将她送出门,杜若心中也是满怀愧疚,若是她多个心眼,兴许没这事儿了。
回去后,管双双那边暂时消停了一日。不过杜若觉得,她那人不是轻易罢休的,好不容易抓到个冤大头,她怎么肯放手。
杜若趁着关门毕客的时间,对李方清和小管进行了一下培训。
主要还是让他们记一些更专业点的东西,比如布料薄厚织线几股与纹路,相搭的刺绣图样灵感从何而来,包含了什么意思,倾注了绣娘多少心血,即便一朵花,也要讲出清新脱俗的一番话来。一件袍子、一身裙子,哪怕一方手帕制作出来的‘艰辛历程’。
叫客人们知道,穿上这件衣裳多么与众不同,是衣裳抬高了他们的身价,而不是他们在驾驭衣裳。
刺绣这一丰富多彩翻陈出新的手工艺向来是图必有意,纹必吉祥,杜若在画图样的时候,遵循的也是这一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原则。不过这花样翻来覆去的也就那些,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竹子,鸳鸯、石榴……
为了能稍作改变,异于他人,她也花费了不少小心思,图样画稿厚厚的几沓子在桌上摞着,宝蝶和冯宁时而翻看照着裁剪,总觉很多弃之不用可惜了。
“怕你们记不住,就先讲这些吧!”杜若合上书道。
一旁坐着的李方清和小管俩人对视一眼,李方清摸着脑门道:“杜姐姐,你讲的这些倒是新鲜,虽然叫我们讲的吧,都是些废话,客人兴许听不懂,不过听上去很厉害!将他们绕进去了在咱这儿做件衣裳也行!”
杜若点头,又道:“像戴夫人、温小姐,许家少奶奶,她们穿衣裳只图好看,让她们美,衣裳本身好不好的不甚在意,毕竟穿在她们身上的大家都知道不是便宜东西。有空你们可以上楼和宝蝶她们说说话,多知道一些,等客人问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客人觉得可靠踏实,自然就买了!”
小管也连忙点头,“我记性是好的!”
“我听说锦芳斋这几日打折降价,平日舍不得做件衣裳,花钱就心疼好几天的人这下都去买了!咱们价格是不是和锦芳斋平起平坐了!甚至比他们还高!照我说咱们后起之秀,别太猛了,就算衣裳做的好,姐姐们的手艺也好,可客人都不来了,咱这地儿也偏,想一口吃个胖子,做不长久啊!”李方清对杜若道,看着发愁的不行。
“客人都是要慢慢积累的,别太着急,只把手头的事儿做好就行了。”杜若道。
等李方清走了以后,小管又上前歉疚的对她道:“杜姐姐,我姐做错了事,我代她道歉,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也一声不吭的受着!没一点怨言!”
“我又不是是非不分,你不必替你姐姐说情,我是拿你当弟弟看待的,明扬更如同我亲弟弟一般,你姐姐不该将主意打到明扬头上,即便她就此住手不来找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是看不得,可以离开宝华裳。”
小管很是担心的下了楼。
杜若写了个请帖,叫人送去了锦芳斋,又提前在十里香酒楼订下了一桌好酒好菜,就等着虞少棠赴宴了。
不知他答不答应。
照理说,虞少棠那样锱铢必较的人势必不会放过当面羞辱她的机会。
杜若叫人按照画稿拿去做的簪子也已经做好了,一共十六支。
其中那支金簪她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金光灿灿的着实惹人爱,只是不知会戴在谁的头上,单俏俏?许家大少奶奶?这两人来过三四回,各做了几件裙子,单俏俏几日前披在身上招摇过市的那件白鹤织锦披风,就是出自她的画手继而绣制成的。
单俏俏本身有些肥胖,那日她出门坐车梳的凌云髻,发髻高耸,珠宝金钗饰于头上,明丽华贵,披着大红色飞天白鹤的披风,以手撑头慵懒的歪着,神仙妃子般添了许多妩媚,虽然等她抬起头来东瞧西望时就叫人失了这样的想法。
那日许家大少奶奶从街上看到了,径直过来宝华裳叫她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杜若听了很是高兴,但婉拒了,说那披风仅一件,若是下回有什么只做一两件的,会提前通知她。
传说中的饥饿销售不外如是,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上,杜若坐在电脑前守点儿抢购手机的给她的灵感……
杜若也由此想到了名人效应,广告代言之类。
城里不乏风度翩翩的男子,不缺秀丽端庄的佳人,他们的平日里出门就被过多注目,一举一动有时会被人效仿。
比如:宋居安,乌县令的女儿乌月月等等。
杜若两手托腮坐在柜台后面,心里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账本拿到家里给秦蕊算去了,她擅长心算,算盘珠子在她手里头更是拨的哗哗响,账务之类的在她手底下一清二楚,虽然对于宝华裳的这点小账她看不在眼里。
不过这也让杜若清闲许多。
听说来丰陵县上任的新县令这两日就要到了,大家都在伸头展望,不知这位新来的大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官,不管他是勤政还是懒政,只求不是个剥削无度的贪官就好!
宋居安手中握着把洒金扇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楼扫视一眼,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杜若与他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李方清在另一边站着无事,小心朝杜若望了一眼,连忙迎过来请宋居安在另一边坐下。
“师爷两日没来了!”李方清边倒茶边道。
“处理些事情。”宋居安道。
“我叫我们老板过来跟师爷您说话啊!”李方清很有眼力见的道。
他快速走到杜若这边来,对杜若道:“老板,宋师爷叫您过去有话说!”
杜若疑惑的看了宋居安一眼,迟疑了一下,从里面走出来,朝门外小心望了几眼,才朝宋居安走去。
“那个总跟着你的娄息,怎么没来?”杜若问他。
有人想害他,他还这么大摇大摆明目张胆的出门。
宋居安指了指凳子,道:“来的时候,好像遇见了你住处后面的那个姓丁的老大爷,挑着粪担从街上过撞到人了,那人不依不饶,娄息在那儿管闲事呢,等会儿就来了!”
又在多管闲事!
杜若朝门口望了一眼,总觉得不放心。
“上回那些人来这儿杀你你还敢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担得起?”她道,哪能回回这么幸运?
“我出门前已经安排了。”宋居安面色沉重的朝门口望了一眼,继而侧头过来,声音愈发低下去:“这两日我……”
杜若见他忽然谨慎起来,以为有什么事不能被外人听了去,遂将头凑近了去听。
宋居安手中的扇子‘哗’的一下挥开了,遮挡在两人前面,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杜若迅速坐直了身子,拿眼瞪着他。
李方清正好从他们旁边走过去,脚底下还崴了一下,跑开的时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一定被他看去了!杜若心中冷哼。
扭头观察了一遍,见其他人没注意到这边,杜若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望向将扇子遮挡住半张脸、眸中含笑的宋居安。
在她没开口说话之前,宋居安先说道:“是,我无耻又不要脸。”
杜若:“……”m.xiumb.com
他将扇子收起来,又道:“你不必担心我。”
“我没担心你,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她站起身走开了去。
这时,单俏俏带着她们家的婢女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杜老板!我又来了!”她张开双臂挥动着腕上的轻纱,十分热络的样子。
杜若笑道:“几日不见,戴夫人肌肤更白嫩几分,不知用什么滋养的,去哪儿休闲赏景了?”
“哎呀呀就你会说话!哟!宋师爷也在这儿啊?今日我来的真是巧!”单俏俏笑着朝宋居安走过去。
杜若只好走过去站在一旁接话搭话。
“听说新来的县令已经到了,宋师爷也没在衙门里待着?”单俏俏将宋居安从上至下打量一眼,面上笑意更浓了。
“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向衙门告了假。”宋居安笑着道。
杜若翻了个大白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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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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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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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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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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