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篱笆的门走进去,看到洞里头还卧着一只兔子,但看了半天没看到洞里的小兔子,只好走出来又关上篱笆的门。
宋居安从外面井里打了水提回家,杜若走到厨房门口看见他开始淘米做饭,便道:“我来吧!”
“你别沾水了。”他道。
“水又不凉。”
“你歇着吧。”
杜若略一思索,转身去了西屋,将门从里面关上。
视线在整个房间内扫视一圈,她把结算下来的那些银两从身上拿出来,谨慎的朝房门口望了一眼,又用一件破衣裳将银子包起来放到了床里边铺盖下。
打开门走出去,蔡氏正站在院子里的篱笆边上伸头朝兔子洞看,口中喃喃道:“快快长……快快长……以后每个月都有兔子肉吃了,可别在墙边上打洞,墙塌了砸死你们这些小畜生哟……”
杜若朝东墙看了一眼,之前东墙倒塌,是韩良和宋居安俩人花了两天时间补好的,上面糊着泥和石子儿枯草。不过随着刮风下雨,墙上渐渐凹出了洞。
蔡氏一转身看到了她,顿了顿,忽然拔高声音道:“站那儿做什么?饭做好了?”
“安郎正在烧火,我去屋后头把鸡篮子提回来。”杜若道,说完朝外面走去。
蔡氏对着出了门的她又道:“你赶紧回来烧火,让男人做这些成什么样子!就知道偷懒!”
到了屋后,装这些小鸡的篮子就放在草丛里。时间长了,日日如此,一到晚上这些鸡也知道往篮子里钻。
她走到跟前仔细数了数,够数,便提着篮子朝家走去。
蔡氏坐在堂屋门口的矮凳子上,正拿着篦子一下又一下的梳头,她灰白色的长头发披散下来,很是稀薄。每梳一次,都能从篦子上揪下一缕头发来,用手缠成团塞到门缝里去。
见杜若回来,蔡氏抬起头瞪她一眼道:“这么大半天,干点活磨磨蹭蹭的!教人看不出你偷懒是不是?今晚上你拾到拾到自己的衣裳,明儿就滚!昨儿就让居安给你休书,平白又让你多待了两天,多吃了几顿饭!天杀的……”
话还没说完,她便停住了,朝院门口望去。
杜若也扭头看过去,发现苏明扬一脚踏在门槛内,一脚在外头,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尴尬的找不着北,脸色也发红。
他敲了两下门就进来了,也没想到会撞见听见宋家这样的家事儿。
“明扬来了?找你家宋先生么?”杜若问他道。
苏明扬另一只脚也踏进来,神色依旧尴尬不已,稳了稳心神,先喊了蔡氏一声‘婆婆’打招呼,又对杜若道:“我大姐明日就出嫁了,我娘想请你明日一早过去帮帮忙,主要是大姐嫁妆多了些,嫂子你看……”
杜若总觉得他看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与可怜,似乎比她还要发愁。
宋居安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明扬略一点头。
苏明扬喊了声‘宋先生’,又看向杜若。
杜若想了想,点点头,“好啊,就算不请我去帮忙,我兴许也要过去看看热闹的。”
“好,那我回去给我娘说一声。”他对着宋居安行了一礼,急忙转身朝外面走去。
杜若回头问宋居安道:“你有没有发现明扬最近很奇怪?他和你关系不是很亲近么?怎么看上去生分不少?”
“他这些日子在学堂里也不爱说话,倒是学习上勤奋了不少。”宋居安道。xǐυmь.℃òm
“居安!居安你来,进屋娘给你说几句话!”蔡氏扶着门框站起身道。
宋居安看杜若一眼朝蔡氏走去。
杜若神色淡淡的望着她们,蔡氏进屋后,又啪嗒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开着门,她倒是不敢堂而皇之走近了听他们讲些什么,既然她主动把门关上了,她也就不客气了,于是杜若悄悄走到门口侧耳细听。
“居安,你听娘说,娘都是为了你好!”蔡氏道,“她之前买牛借人家那十三两银子,每个月赚那么点钱,几年才能还的清啊!”
“趁着现在你把她休了!让她和她娘家人还去!碍不着咱宋家什么事儿!”
“你爹的病时好时坏的,等年底你教书的工钱结清,把你爹拉进城好好看看!城里的郎中比乡下的好!”
“邻村郭家孤女郭喜儿嫁妆多着呢!家里头只剩她一个人,她那些叔伯想把她早点嫁出去,好分了她家那些田产!娘回头叫媒人安排一下!阿!”
杜若靠在门外墙上听着,怒极反笑。
蔡氏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算计起人来心里头门清。
她转身朝厨房走去,坐在灶前烧火,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等书斋剩下的银子结清,差不多够了,她要走了。
沽南镇太近,若是走就走远一些,进城盘下个铺子做点小生意,虽然开销会比沽南镇大。到时候绣庄也不去了。
次日。初五。
乡下嫁女时几乎大半个村子人都跑去看,挤挤嚷嚷,热闹非凡,苏家今日亦是如此。
杜若陪着苏家请来的村子里的其她几个妇人,将晴娘的那些嫁妆检查一遍封进箱子里。等忙活完了一数,一共十二个大箱子,她们这几个人纷纷感慨苏家家底厚实,给女儿的嫁妆竟然准备的这样丰盛,铺排的很是体面。
说笑的同时她们又各自说起了自己出嫁时的情形。
“我爹娘怕我出嫁时嫁妆太少,被人瞧不起,愣是卖了一头猪,又给我补上了两个箱子,其实里头装的是木盆、杯子这些!”一人道。
另一个人也跟着说道:“我嫁过来十来年了,那时候人人家里头都穷,两个箱子一抬,人就跟着过来了,哎!哪像现在!瞧苏家多排场!”
“是啊,我记得如兰前年嫁来咱们村儿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嫁妆,蔡婆婆气的不行!明里暗里和村子里的人说了多少回!”其中一个忽然将话题引到了杜若的身上。
杜若听了,笑了笑,“是啊。”
那时候的杜如兰实在太傻,一心想嫁给宋居安,一点不在乎爹娘为她准备了什么东西,欢欢喜喜的坐上了花轿,把自己送进了坑里。
那几个妇人又笑着说起了苏家的女婿,夸赞他如何如何好,杜若便去了另一个屋。
这个房间是晴娘的闺房,晴娘已经穿好了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乖巧的坐在床头,大概是心里头紧张,脚尖对着脚尖轻轻碰来碰去。
慧娘见她进来,笑着喊了她一声‘嫂子’。
“我来看一眼。”杜若也笑道。
“我刚叫大姐吃了点东西,省的她到了那儿饿肚子!”慧娘道,“嫂子你出嫁那天,是不是一天都没吃东西呀?到了晚上才吃上一口饭?”
“我好像吃了,也好像没吃,当时太紧张,什么都记不住。”杜若回想了一下,只记得那天有很多很多人,不管到哪里都听到有人在说话。
慧娘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遂弯腰为晴娘整理喜服。
“晴娘也不说句话,别到时候抬到人家家里,人家以为你是个哑巴。”杜若玩笑道。
盖头下的晴娘娇声道:“哎呀宋家嫂子,我现在也紧张!紧张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若和慧娘都笑起来,安慰了她几句,慧娘又倒了杯水给她喝。
“花轿快来了吧?”杜若朝门口看去,慧娘也望向外面。
杜若又和晴娘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去。苏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比那日在村长家讨伐她的人还要多,小孩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嬉闹个不停。
她正好打屋里出来,便站在了人群最前面。
不一会儿苏家外面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大家都扭头朝门外望去,一些孩子们口中高兴的喊着‘花轿来了!’‘花轿来咯!’杜若抬头朝对面看去,发现苏家的院墙上也站着几个人,激动的拍手往另一边快速挪,教人担心他们一不小心就倒下去。
花轿进了大门,那些吹唢呐喇叭敲锣打鼓的也跟在后面,新郎官儿一身喜服走在最前面,相貌板板正正,满面笑容,不住地对两旁观看的人们拱手作揖。
苏明扬提着个篮子从屋里钻出来看了众人一眼,边走边抓一把篮子里的糖果朝人群中撒去。
他今儿穿着身淡青色袍子,干净且整洁,看上去精精神神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等走到杜若面前,他有些惊讶打量她一眼,低声道:“我以为你不在咱村了。”
“以为我被休回娘家了么?”杜若哑然失笑。
他也忍不住低头笑起来,抓了一把糖塞到她手里,又继续往前走朝人群中撒。
杜若捧着一把糖,对他道了谢,又朝花轿看去,这时候锣鼓喧天的声音已经停了,即便如此苏家里里外外仍旧是喧嚣震天。
这时村里的一个人拿着一串长长的鞭炮从屋里走出来,将鞭炮挂在院子西侧的树杈上,大家见此情形,纷纷捂住了耳朵。
那人一手捂耳朵,一手拿了根香朝炮引子上戳。
杜若看着手中捧着的糖果干瞪眼。
“噼里啪啦……”鞭炮被点燃炸响起来,气氛也随之被点燃。
就在这时,杜若的耳朵也被人从后头捂住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宋居安站在她的身后,望着花轿,面上带着浅淡笑意。
杜若又朝前面看去,心底一丝异样的情绪涌了出来,望着沸腾的人群,仿佛一切的喧嚷都被隔档在外。
相比眼前的一切混乱纷杂,她觉得还是脑子里比较乱。
鞭炮响完了,捂在她耳朵上的手也放了下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郎官将新娘子从屋里背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花轿上,身上轻了,脚下一个没站稳,自己也倒在花轿里去了。
围观的人顿时发出震天的哄笑声,羞的新郎官儿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又被地上的横木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大家一个比一个笑的大声,一个个前仰后合,站不稳,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淹过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甚至连那些敲锣打鼓的人都忍不住在笑。
杜若也跟着大笑起来,她看到对面有的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大概笑的太剧烈了,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宋居安在她背上用手拍了拍,又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不过杜若光顾着笑了,也没听到。
笑声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停了下来,花轿的帘子也盖上了。阳光下,花轿顶上龙飞凤舞,红色的红的更加娇艳了。
轿夫抬着轿子在吹吹打打的喜气中往外走。
人们也跟着朝外走走去。很快院子里的人呼啦啦走了大半。
杜若和宋居安也朝外面走去,两人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不会继续跟着花轿嬉闹。回家路上杜若想起方才的情形,仍是忍不住的笑,宋居安面上也带着笑,只不过笑得斯文了些。
一直到了家门口,杜若抬脚准备跨入门槛,身子一轻,忽然被人拦腰抱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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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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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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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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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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