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湿的汗珠子伴着胳肢窝下的孜然味儿,阎林被车厢里的气味熏得脑壳生疼。
却又在看到身前那个小小的女生时,没了脾气。
疼就疼吧。
反正自己的脑壳本来也就二两重。
——不疼一疼差点都快忘了有没有这玩意的存在。
才见面不到一天,阎林已经很自觉地摆正了自己“哥哥”的位置。
小妹妹该怎么养?
当然爱她、疼她、保护她!
如果南棠说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摘隔壁的月亮,想要吃新鲜的龙肉就绝不扒池塘鲤鱼的鳍篪。
因此,刚刚小姑娘说自己要坐公交车回家时。
阎林也毫不犹豫地轰走了蔡逸超,主动跟着她上车,并且...一路紧贴在她背后。
宛如一只实体背|后|灵。
沈城最近在修路。
这一段的地坑坑洼洼,车也开得摇摇晃晃。
连带着他的思路,颠颠簸簸。
好几年前,阎林是见过南棠的。
那是一个大雪的冬天。
小丫头戴着帽子、一身羽绒服,裹得跟只粽子一样厚实。脸白白的,鼻尖通红。
她躲在爷爷的战友身后,矮矮的个子,局促的小脸。
颤巍巍的手紧紧地捏着身前老人泛白的衣角,软软地喊了声“阎伯伯好”,就再也没有然后。
——全当没看见自己这个嗷嗷待哺同样等着一声“阎哥哥好”的大活人。
无论他怎么逗怎么哄,小丫头就是不肯再开口,抿着嘴煞白着脸在沙发角落坐着。
安静、乖巧,死活不说话。
后来,吃了晚饭就跟着她的爷爷走了。
不过临走前,总算扭头看了他一眼。
光那欲语还休的一眼,阎林愣是脑补出了十七八种难言的情愫。
以此抚平当时自己疮痍的玻璃心。
阎林边想,嘴角边不自觉地上扬,咧开了个笑容。
南棠很慌张。
她的头顶,是一阵又一阵的呼吸。重重的,伴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哥哥为什么要贴她这么近啊!
她紧张地向后抬头,正对上阎林诡异的笑容。
于是又赶紧低头,背脊紧绷。
刚刚碰到哥哥和那个有刺青的同学之后,他说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坐公交,就也上了车。
美其名曰一起回家。
可是上车之后,不说也不笑,只是板着脸瞪着自己,像是要训话。
现在又..又对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诡异。
南棠很紧张。
是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那种紧张。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她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迅速地思考。
在重新缕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总算是想通了。
白天的时候,她当众喊了一声“哥哥”,是在阎林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不打招呼的情况,这么大一个拖油瓶被扔到自己班上,任谁都会不高兴的吧。
所以放学之后,他在校门口等着自己。一定是为了说清楚,“就当不认识”、“桥归桥路归路”这种话的。
可是她走得有点快......
哎。
所以他这才和自己一起上了车,打算当面警告一下。
一定是这样的!
南棠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等会下了车,好好地跟哥哥说一下,保证不乱说,应该就可以...了...吧...?
“丁公路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主意安全,从后门下车。”
南棠松了口气,终于快到了。
——还剩两站了。
丁公路是个大站。
周边小区多、学校少、公司少,因此每天到了这里,总是下车的人多上车的人少。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站反而涌上来了更多的人。
直接把她和阎林挤到了广告牌旁边的小角落。
前面是墙,右边是广告牌。
左边是陌生人,后面是阎林。
太近啦太近啦。
南棠本能地往右前方缩。
冰冷坚硬的触感。
她紧紧地贴着墙,就像溺水的游者抓住起伏的浮木,无比地踏实。
阎林看在眼里,有点懵。
难道这小妹妹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很多年前就当着爷爷的面忽略了自己,很多年后...还是这样。
接着,他起了点坏心思。
不如...逗逗这只小白兔?
他稍微向前靠了靠。
胸膛抵住南棠的背,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接着稍稍提气,硬朗的六块腹肌更加轮廓分明。
与此同时,南棠也觉得后背一硬。
诶?
什么东西...
小姑娘的身体颤了下,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骨尖盘踞而上,一路喧嚣地炸过整根脊椎。骶、腰、胸、颈,一一划过,心、肝、脾、肺,也顺带撩拨。
最后骤然停止,在颅腔炸成一朵灿烂的烟花。
却又寂静无声。
她的脸很红,皮肤很烫。
有些东西总是生来互补。比如南棠瘦削的后背,和阎林精壮的胸膛,此时此刻,就这么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了一起。
天生互补。
阎林却还不满足,又伸出了只手抵在她的左侧。
车厢很晃,小臂不得不微微用力,显出蓝青色的筋。
南棠偷偷抬起眼角,迅速地瞥了一眼,随即低头。
以手作墙,阎林为她划开了一方小小的天地,隔绝周遭喧嚣吵闹的人群。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她。
和他。
以及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不行啦不行啦。
南棠因为颤抖而不得不蜷缩起身体,就像一只烧熟的大虾。
真的...太近了。
不是厌恶。
只是害怕。
也是从没有过的紧张感觉。
——心脏就快要跳出嗓子眼啦。
阎林很满意,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开心。
这距离,可比刚刚宗升那小王八蛋近多了。
不如,再近点吧。
————————————
一楼客厅的钟敲了八下。
阎钟裕坐在沙发上,摘下老花镜、放下手边的报纸,感觉有点奇怪。xiumb.com
小浑球没回来也就算了,可是南棠怎么也没回来?
这么乖的孩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想着,门锁“咔咔”地响了响,阎钟裕慢慢悠悠地抬了下眼皮。
——这人呐,一旦上了年岁,就要学习一些精神。比如温吞的百年乌龟,唯有不急不躁才能长命百岁。
可是接着,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身手矫健地一跃而起。
这鼻青脸肿的小浑球怎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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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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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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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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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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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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