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只说自己昨夜设计操劳的过度,今日本想补个长觉的。但江宴不放过她,青女也不肯放过,瑶姬自从得了病诡异的不出院门半步后再也不管事,如今魏国公府的一切事物皆是青女蛮横把持一脉的。她想睡久一些,青女不许,放了江宴进去堵没睡醒的她。
言至如此,对侧的谢临歧却是面上半分波动也无,漂漂亮亮的少年郎端着好秀正明丽的面孔,平淡持文书清略扫了几处后便又让青衣将那刀交给她。
江迟的睡意再如何迟钝,也被这一遭骇的鸟毛儿尽数乍起、警惕地颤着溜黑两颗的明净眼瞳,一只劲瘦冰凉的手隔空试着探袖、想要摸一摸那刀,却在半空僵住。
“你昨夜杀了多少邪佛?”
江迟眸中转露一丝茫然,“大约是二十几人……怎了?”
“依着你自己的判断,可是信山君的?”
江迟苦思,蹙姣黛秀眉、提单长食指点在干燥桌面上,唇齿犹疑地张合许久:“倒也不是……怎么说呢,我不费多少气力就能擒了邪佛的首,实在是娇弱了些。我事后再回原路去看,满地的尸体凡人是瞧不见的,但却可以瞧见金色的血痕在青石上,魔地也并没有多少的魔人邪佛是金色能被凡人瞧见的……”
她不再说话,那侧的人提笔画了个什么,而后方平淡道:“既然如此,想来那帮该是我认识的那人的手下了。”
青衣满目无波无动,却是身长体宽的横在庭中靠着临水一侧,手中原本迷糊烹茶用的蒲扇也转为了那一柄铁刀。靠外碎银迤逦满庭的水华雾影,扶起的多少植物如今也是败落之态,今日的宁王府安静的太不对,但一时也是说不上来。
百无聊赖、撩鬓发斜钗之际,今日的太阳却是穿越雨线云光透露一点淡薄的辉金颜色来。
她揣摩不清他的意思,正如他从不曾说过因何私心才肯留下的她。
他分神时,那一点浓艳碎金的影却是刹那被一只素白信手扯下,肌骨清凉,托着那一钗徐徐旋了尖尾,两指并驾了如,见他瞧向自己,江迟动作微僵,旋即似若无其事地将钗敛入宽袖之中,只留一片流光的片影在空中划过。
花影斑驳,人却是笑比花艳。
纵然江迟如何因萧宜之言多几分的乱心思忌惮起谢临歧,却也是不敢在他眼前多展露一分一毫的旁的本领。她不是怕他知道她身上的魔气,这事想必他收了她作爪牙之前便已经央身侧那两个诡异的暗仙只收前去查过的;江迟如今能够大胆的入宁王府,得了的必是他谢临歧的恩。
若是旁人似青衣这般心宽品善的人瞧来,只是奇怪江迟在两指之间辗转金钗的无聊神色为何如此不耐。谢临歧专心瞧文书,一边涂抹填了什么,一边还有闲心与眼波抽出神看她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勾唇、敛眸,像极了身披飞扬春光、被洛阳尚未出阁的芳华姑娘们心心念念提起的心上人之样。
江迟被他盯得屁股不安,浑身寒毛咻得就无形抽长警惕了十几丈,面上仍然是软绵绵甜蜜的笑容,弯如春湾匿秋波的眼无害的四处望着,其实藏在袖摆之中的手已忍耐到弓尽之时,筋青抽狰遍布,指节强扣。
她方才耐不住寂寞地试探性露了一手好活,谢临歧好像没看见似的无波无动,但江迟分明辗转钗身之时谨慎透了些功底,变幻灵巧疾速。多心的人一瞧,便会十分警惕,联想到某些……手快。身轻。笑靥清秀却又心思毒辣的刻板人。
譬如杀手。
他不肯透露半分自己的真实眼色给她,索性江迟也一装到底,捏着嗓甜甜蜜蜜的拖着半死不活的娇音问他:“世子殿下怎么了?这般情深的瞧着小女子,我还有些羞涩呢。”
谢临歧从她那张清艳天真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的羞涩,反倒是暗地里绞袖、大力克制捏指的动作猥琐的很,挑起一侧清秀剑眉,如晕三分江南水柳的形,淡淡道:“是么?本世子还没见过一只鸟能有多羞涩。”
江迟的笑僵了俄顷,唇肉微翻,俄顷瘪着嘴不满道:“您这不瞧见了?我可跟外边儿那种纨绔子弟的金笼雀鸟不一般”
青衣当背景当了许久,站的腰疼屁股疼,握着的刀又沉又有一股味儿,实在受不住了,动了动膝盖,望向江迟这侧。ωωω.χΙυΜЬ.Cǒm
谢临歧像是将这番话听进去了,明玉眉眼舒展开来,眉川横纹死去:“你这倒是提醒本世子了前年去上斋学习之时,同窗的礼南王世子倒是个鸟痴。他曾与我说,万物皆有一颗自在心,养鸟更是如此。每日清晨起,饲主便要亲自对着爱鸟高声夸赞一柱香的时辰,只有这样,鸟才会与饲主有良好的关系,不会贼心思两份,亲近两个主人。”
江迟觉得他好像是在骂自己。不对,就是骂自己。
似是困惑、似是震撼,她瞪圆了一双杏核明眸,原本红肿的眼皮消散了大半,一张清秀丽人的面孔上满是呆滞的纯白,许久,颤着一对儿唇关,哽咽道:“他的话你也信啊?”
谢临歧淡淡的看着她,“为何不信?”
江迟杏眼微垂,一时哽住,“我就算去了西番,都听见过那事情礼南王世子两年前被自己的爱鸟啄了屁股,现如今都闭门谢客许久了。听闻就是因为他日日夜夜连睡前都要对那一群爱鸟说什么赞美之话,连人家亲亲爱爱时都要追着人家听他写给鸟的诗,那次是因为憋不出来请了书生代笔、又挑人家亲爱时念给它听的,才会这般。”
他一只劲瘦修长的手抵在唇边,白玉者与猩艳色泾渭分明,眸中沉沉淡淡杀翳却是因为她这一番较真的散去些许,露出点真实的笑意来。他单手支颐,疏懒抬目,却是看向了院门。“那么……我避开这禁忌便好了。你想出去飞飞么?”
江迟不想。她甚至还觉得他这一会儿变幻莫测的性子与阴晴不定的心思让她害怕的很,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回自己院子跟江宴打架的。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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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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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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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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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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