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记自己姓了什么,忘记自己曾经的名号,似乎从有记忆开始的起点算起,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行走在幽晦处,见不得光。偶尔洛阳下了雨,会有清明浅浅的水坑供她一人独自观赏。ωωω.χΙυΜЬ.Cǒm
水坑之中是一张枯瘦无色的面皮,紧紧的吸陷颧骨,头顶偶尔会有不乖的一束浅羽浮出,那个时候的她眸间才能闪烁起一点模糊的光亮来。她最起码知道自己不是人。兴许连妖都算不上呢。
有人穿着一身浅海藻纹的华美大袍,忽而在雨中拧拢起她尖尖的下颌,她哭着,又像是惶恐着什么,那个人的手上有五只冰凉银质的小球在响,这声音夺去了她的一点儿注意力。
她看不见那个人,那个人撑着伞,只有一尖浅浅如玉的下颌微露,算作她平时见到的最为漂亮的下颌了。
“……你是神兽?”
雨声太大。她只能听见这几个字。
那只手的主人分出一只修长的指,缓缓的抚上了她过分清瘦的面颊,指节带动着的银球叮当。
“我曾听闻,黄沙道还未封闭前,有四五脉的神兽搬离大荒。有一脉……不是自愿的,听闻是国主之位被夺,被迫离开了大荒。且让我瞧瞧,你这清秀的小东西。”
话音刚落,她头顶似是察觉到雨丝渐小,试探性的拱出一尾如指细的浅羽来,软黄娇弱的。
他像是笑了一下,畅然爽朗,旋即将手一松,递到了她的眼前。“随我去罢。我许你吃穿、教你读书认字可好?”
不知为何,八月十六的夜雨下的如此猖獗邪明,满城风雨尽是不详。
江迟靠的近些了,那张被她糊上法术的平缓清秀面孔上尽是零碎的笑影,仿佛她只是做了个劣玩的孩童应该玩的游戏。
然而此刻却是她危险的破开鬼雾,将指尖缠绕的一缕锋利月色抵在了周芙姿的眼眸聚水处而已。
他不说话,像是察觉不到般,仍然在重重鬼影之间保持着一个开目打禅姿态,右手的法阵凝结。
江迟觉得没意思,将月锋懒洋洋收回指山间,身子又探了回来,怀抱着那一只瓷偶微笑。
她望着眼前恍若结出一个茧蛹的鬼雾,唇边轻浮的笑意明朗,被打湿泛着檀色幽光的长睫遮住那双居心不良的眼,也不着急了,慢吞吞的向后退着,像一只觅食过度的慵懒幼豹。
她问她怀里的阿哥,“萧宜,你说爱是怎么样的呢?”
萧宜瓮声瓮气的答:“你这么骚扰我也是爱吗?”
江迟咂嘴,“你变脸太快了罢?听见我要为你找渡劫法宝的时候哭的跟死鬼一样,我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你就嫌我烦人。”
萧宜躲在她怀襟中,暖烘烘的,还有风莲香色,倒也不是那么难过。
“劫能不能撑得过还不清楚,我要被你骚扰的烦死了。”
江迟一指探出,戳着那瓷额,“但我就在想……你说我这一身的杀债背了三年,到头来也没个人记住我,我若是死了,连个来哀悼的都没有,那不是忒凄惨了?”
萧宜反问,“我不是人?”
江迟斜睨怀中一脸不屑的偶,冷笑一声。“鬼是人?”
言罢,她不再搭理萧宜,幽幽的吐息叹了口气,慵然道:“是时候了……”
萧宜还未搞得清她是怎么突然从惆怅怨女化身嗜血杀手的,就只能感觉眼前的清明凝拧成一片疾速的暗色废墟,他耳旁有幽幽夜风几股,刺贯的玉耳生痛,几欲撕裂。
江迟身手灵捷,鬓边钗上金影破碎开来,摇摆琳琅翠眼与五流分贝流苏随她动作之快、幅度之惊而在雨中相互哀怨碰撞,那一只纤细有力的冷白色长手展开,忽而抓起
她双指猛然虚空一抓,旋即就见原本枯墨一色的水墨鬼影极其有规律的撤开,像是倒回一般,在地上无影的一方砚石上收拢那些鬼影,周遭饱满明净了起来,浮现淡淡雪色。
鬼影撤去,留下的却是受鬼灵骚扰的周芙姿。
他身上原本的袈裟化为沙影,露出被鬼牙啃噬过的一肩。他本人秀逸的面孔并未有过多的损伤,反而是神态狼狈了些许。
她瞳中有丽火千万,惑人流光,像是燃尽世间余罪灰烬后方得到的纯净明火,幽丽滚烫。
“和尚”
她的声音清凉无杂,“当年装作视而不见,如今毁了你自己的眼睛,你当真以为这债偿还完了么?”
周芙姿冷颤着,佛气被那群鬼影吸走了大半,如今勉强撑着念咒凝阵。
“我身后是凡尘众生一滴川水与沧海比较,孰轻孰重?”
江迟呸了声,似是觉得晦气恶心,“最烦你们这帮神仙假模假样的借口了。”
言罢,她转手纠缠起一刃锋利月色,鬓旁缤纷奇色纷扰,似是也有一尾幽烟悄然融入月色之中。江迟瞧见了,咧嘴一笑:“还是肥烟贴心,怕我的刀不够锋,特地磨了磨。”
一朵春花睡去,一盏冷冽香茶的余温散开,周遭尽是那种朦朦胧胧的春意与温热,烦扰的周芙姿几欲崩挒不堪,险些中了江迟的计谋。
她的声音忽而在周芙姿的眼前响起。“拿了他的真心不要,如今就还回来罢。”
周芙姿惶惊抬首,一线雪白猛然贯穿他的胸口处,旋即是拧绞千万倍的撕裂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她凭空摘取了一般,而周芙姿无法动弹,却能觉得那里突然就空了一大块儿出来。
他那只优美修长的右手法阵仍然兀自凝结着。像是从未被人破开一般。
他张了张口,唇色惨白。
江迟面无表情的淡漠望着他,眸中讥诮冷意与幽丽讹火交缠,生生不息。
“你想问,为什么你开了防御的法阵,我却还能近的了你的身?”
那一抹猩艳炽热的滚烫在她掌中,对面那个人的胸处忽而温凉了下去。
她轻浮的笑着,眉目有不自知的风光俏色:“因为我才是这一代的生佛呀。佛的法,从不避讳佛。”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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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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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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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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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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