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桑榆的轮椅抵在殿前,细长似烟的手指轻缓点起,幽深如死水的视线缓缓的望着御座之上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饶是此刻,外殿的风侵雷卷浩大磅礴,那人腮边的一角幕篱仍然稳固的静默垂直着,连被呼吸声拂起的角度都没有。
她淡漠讽刺的笑了笑,哑声呼唤道:“老七,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的二弟,连见我一面也不肯呢?”m.χIùmЬ.CǒM
萧琢缨不动声色的微笑,手中把玩金船杯,望着清冽如寒水的酒液随意道:“殿下能从东宫奇迹般的站起,已是神迹。病的久了,兴许人就是糊涂的不是?倒是二姐,下降了那般久,臣弟奉了父皇的旨意为您送去请柬,您不是遣人来说,不来了么?”
萧桑榆冰冷幽深的视线望向了他,“本帝姬没兴趣参加一场死人的宴会。”
她话音甫一落,华贵御座上的人影刹那被窗外雷电映耀的栩栩死白。那细薄的纱质幕篱此刻竟慢慢的贴敷到了太子的面孔上。先是挺秀的鼻,已是月青色;再而是一双冷薄的唇肉,周遭像是有什么细长蠕动的躯身从那里缓缓游出,忽而顶着那薄薄的纱。
离太子近一些的人像是发现了,清俊的面孔刹那褪为一片茫然的死白,哆嗦着宽大袖摆想要起身,但忽而就感觉到周身有一片如炼狱般的寒冷陡然席卷过来,清俊的瞳神耀了耀,有什么动物丝丝分裂的滑腻信舌攀上了他哆嗦的唇肉。
坐在殿旁的萧桑榆冷眼观着。她淡淡的荡漾开笑影,像是极为不屑。
萧琢缨毫不避讳地撩起宽大团绣亲王袍的一袖,轻缓平和的微笑着,起身为太子斟了杯寒清的酒。殿内烛火四起,倒显得像是一片火焰炼狱似的光芒,照的人人皆是死白与浆黄刻薄至极。
适时的。裴星语轻轻挥手,示意几名留守殿外的小黄门捧来金盆收拾谢临歧那侧的残骸,而后方如一抹憔悴黯淡的影子般溜滑回了厚重帘旁的小道。
太子的一只手冰冷细腻,正搭在萧琢缨的膝上,像是不可见的颤了颤,旋即萧琢缨若有所思的支腮微笑,面带几分散漫爽朗:“且饮罢!我皇兄并未那般多的死规矩。”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今日一场宴会诡异到极致,君不如君、臣又不似臣态,可不知为何,往日跋扈至极的皇亲国戚,竟没有几人敢起身推辞。
萧桑榆苍白的面容似是不可见的颤了颤,“我要见父皇。”
萧琢缨迷蒙着一片酒色水光,笑容痴痴俊朗,“二姐要见,去见啊……今日这一场宫宴,也是得了父皇允许的,特来答谢诸位。”
信青的细鳞,遍体的青光,那般绕皓腕似的小绳青蛇从太子的耳垂旁探出,旋即如滑电的溜走,不知去了谁的杯中。
萧琢缨似是迷蒙,似是痴朗,眸光无意一瞥,眼见着神光便冷了下来。
这东西不该如今便走的。
他状似无意的向后望去,原本那抹修长深色的影子不知何时离了去,帘后藏匿着的百鬼夜行图此刻竟也露出些许的狰狞轮廓,那张着巨渊口旁锐利的犬牙,几乎要抵杀到萧琢缨仰面化为两滩人间春水似的眸水里。
既然如此
萧桑榆今日收了不知是谁递来的消息,那番信笺被她手下的人以为是无用消息,拿去烧了个干净。可烧罢第一次,那落花信笺第二次仍然会出现在她的公主府中,且还从门前的位置挪移到了她日常散步的花园长廊内,恰巧被萧桑榆捡到。
说不清是谁写的,字迹狂秀但又骨清,像是两个人争执下各自书写了一半的结果,唯独落款不是印章,是一枚小小的狗头。
婢女说头一次捡到,信笺外并没有那个若隐若现的狗头。
萧桑榆头一遭的在想,兴许真的是神仙显迹了,告知她大京不能亡。
萧琢缨像是酒醉了,起了身。
这场上的人,即使再如何混账狂傲,也是知道萧桑榆的厉害的。她今日突然造访,明摆着是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萧琢缨那一番饱含深意的话反倒是毛骨悚然。
他向后,宽大绯红龙王袍飞扬如同嗜血蝶罗,整个人似已翩翩入极乐的清然状态,忽而一把扯下了厚重的帘!
高据观音莲座的一方紫瞳巨狮倒长如刀的犬牙上正滴落清液。青丝如泉的瀛洲女神半盏玉灯被一旁的魑魅小鬼撕裂,而她本人艳丽的面孔上尽是无助丑态,十二尺的芙蓉锦带大半被双头蛇君撕咬。
游行开灯的鬼魅、瀛洲的生佛面孔崩裂大半、宝悟洲的佛女半只绣瞳高凸,有烈火业火交织翻涌那副石刻之上,而后那些火花惊人的生动了起来,忽而就从石刻中央流窜出来,烧到了殿内。
萧桑榆久久不能回神。这副巨大石刻之上,竟是连没落的瀛洲代表也刻了上去!他分明就是想拉着所有人、所有神一同沉沦地狱的!
殿内已经有人被那些瑰丽栩栩的图震撼到,双瞳惨溃,陡然瘫软了膝脚挣扎。
像是一声娇笑,石刻百鬼图中一只生着巨大蝶彩清翼的蝶女翩然而来,清丽面孔上一抹血渊的巨大露喉微笑,两只细爪分明。
旋即是更多的东西出来,撕扯分食着堕落女神的双头蛇君快饮女神金血,一双皑皑如雪的瞳兴奋的缩成针眼大小;翠藻似的细小东海夜叉持蟹剑涎笑而出,忽而一阵沸腾的白雪铺满了整殿;银身红头的一尾堕龙恐怖的抬身欲出。
雪后,已有大半的人被殿内活过来的生神、死仙的魂魄噙食。
萧桑榆僵硬的指节扣着轮椅边缘,面上一派惶然。她的人的的确确是来了,但都守在殿外啊!
忽而怀襟处一点火光的温暖,萧桑榆无神的望去,却是那一张薄薄的落花信笺忽绽一抹霞彩的光亮,刹那满殿的佛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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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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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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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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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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