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并未簪冠,反而疏懒地临风披着一袭如水光凉的大袍,晨间簌簌小雨凉润坠落满地,扫去了不少天风的血腥味儿。
一根细润的手指虚虚的点在案沿边,半眯眼的听着潇潇雨声,没有那帮爱叭叭的神仙,真好。
掌下温热毛茸茸的脑袋忽而拱了过来,皮毛水滑如锦,温顺的蹭了又蹭,方自喉咙间低低的滑出一声舒服的呼噜声。
谢临歧原本因为朝堂事情生出的几分烦郁心火,也被这声淡去几分,手指一顿,叹息着掻了掻它额前。
锦令之上只有短短数语,看过一次方自燃,唯独留下右下角颇为狰狞飞舞的署名名字很扯淡,一望就知道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但上面的消息却是真的。
皇帝本不是身子骨弱,他本可以熬过三年的。是有人下了药,大剂量,他身侧谨慎的神仙也没能查的出来,不然才不会成为如此的局面。
符鹤亭直至晌午才回来,悻悻地抖落掉了满身的雨丝乱花,身后没有他想要的那个人。
符鹤亭哑声道:“是瑶姬的命令,她不许属下接江迟姑娘出来。说是……说是……既然您都选择了江宴,那么干脆就不要与江迟掺上任何关系。”
谢临歧好似并未听见这句话般,满目的凌厉尽数化作剪水流丽,轻声道:“今天天气好么?”
符鹤亭愣了下,“还行,雨不是很大了。”
谢临歧淡淡道:“就凭江宴那个偏执性子,她恨不得我周身一寸之外的所有雌性通通灭绝才好。”
符鹤亭听见这话抿唇,复杂的望着谢临歧。“可若是不解决,主子您以后怎么办?”
谢临歧很奇怪的望着他,冷笑:“解决?为什么要解决?”
符鹤亭被这一番话震撼到双瞳颤大,“您日后不娶妻生子的么?那天帝大人那边……”
谢临歧垂睫,顺手撸了撸天禄的下颌儿。“女人,麻烦。”
庭外有俊秀小厮含笑而过,穿越茫茫细白雨丝,听闻这话,面孔只是悄然浮现一抹古怪猥琐的笑容,小声唏嘘着:“原是个断袖……那江迟还能不能活了啊?”
言罢,轻快过去,跟上大队一同消失到茫茫雨色之中,一点靛蓝艳衣旋即逝去。
萧宜临走时还不忘表达对他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种子选手江迟表达他的遗憾与惋惜,小声嘟囔:“总不能跟男人抢男人罢?好可怜。”
江迟此刻还不知道她正被某个人深刻的惋惜着,兀自翻墙过巷,裙裳飞影恍如萧渡乱红,轻快拍掌去尘,方一脸深沉地潜去隔壁的宁王府。
是的,就因为江宴喜欢谢临歧,瑶姬特地的为她把魏国公府建到了宁王府隔壁。
谢临歧喜不喜欢江宴江迟不清楚,但她知道魏国公府院儿里的鬼是挺喜欢谢临歧的,半夜她还能听见几句心碎的嘤叮,恨自己为什么早死。
方才得了符鹤亭的暗语指示,江迟便又流利的翻过一重一重,直至第二进的院子方喘息停顿,将身子贴到墙边儿树影里,睁着圆润湿黑的眸子惊奇的望见,方才过去的一小队小厮之中,为什么有一个人她看着这么亲切?
那个人察觉到,缓缓回首,对着树影绽出一抹洁白灿烂的笑容,像把锋利的刀似的。
江迟幽幽的回望他,忽而有些揣摩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了。如今的事情他只需要躲在地府即可,为什么自己上来?
那个人缓缓的无声道:“你惨了。”
江迟冲着他幽幽的唾了一口,耳旁忽然传来那人清朗琅琅的密音。
谢临歧,原是个断袖。他身侧的那个武艺高超的少年郎你可曾见过?那就是他的老相好。
江迟很震惊,她还很震撼,瞪圆了清丽的眸子震撼回道:滚蛋啊死魔头,不要你自己断就看全天下长的是个人的男的都断,你上次还讲我适合磨镜呢。
言罢,她身影轻灵如燕如鸥地飞跃至最中央的庭院,谢临歧刚饮了口茶,便无意瞥见一尾火红热烈的进了院子,微微蹙眉,伸指在虚空中一捞,复而凭空掐灭什么般。
江迟兀自换上了她最爱的乖巧假面,笑的倍儿无辜倍儿甜,耳旁没有那个死魔头的叨叨真是舒服啊舒服。
谢临歧掌下的天禄叼都不带叼她一眼的,眯着小圆眼睛享受谢临歧的抚摸,哼哼几声。
“世子殿下啊”
谢临歧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每次面不改色地扯谎做事之后老是这么甜甜无辜的叫他,谢临歧便是会生出一种无力感,但又咬牙切齿的。
见状,江迟闭了嘴,袖手老实的站在符鹤亭的身侧,面色严肃,“世子殿下查出来了?”
谢临歧淡淡的看她一眼,“不过才十几日,有了一点眉目,你着急什么?”
江迟面作唏嘘,“主要是我的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忒沸腾了些……”
谢临歧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正好,我王府今日午间的饭可以做凉拌猪心。”
江迟的脾性不似在洛阳生养出来的闺阁姑娘,甚至连谢临歧都想知道她这三年去了什么鬼地方才换来了如今这一副的满嘴跑谎还胆大的心性。但好在……他现在没有拔鸟毛去内脏做汤的欲望。
江迟不知道自己又在谢临歧的菜单小本本上徘徊了一圈,闻言愣了愣,而后闪耀着清亮的眸:“别了吧……”
她厚着脸皮深沉道:“我心疼宁王府的油。”
谢临歧险些被她这一番曲折的话气到笑了,许久才道:“符鹤亭。”
符鹤亭默默的下去了,江迟还在那边儿眼巴巴的望着她的狗狗,但是天禄只是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而已。wWW.ΧìǔΜЬ.CǒΜ
“你上次所说的薄子夜家的所有人早就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凉风如水,一朵被折弱别在那火红衣襟处的银莲随风翩然落地,化为一地的微绿荧光。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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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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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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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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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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