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那些轻舞流动的裙裾渐渐敛去,风不再奇异的倾大,直能灼盲世俗双瞳的颜色便也黯淡了下去,露出一张被凄惨月色照耀全部轮廓的绝艳容颜。
周遭的一切堆砌连绵的巷宇、屋坊,甚至那样一条华丽璀璨的主道尽头在一望无际的清霜之中显露,灯火剔金般的光芒直欲涨出雪白精巧的油纸,也似被那般的艳丽清俊所震撼,渐渐息弱了些许光彩。
明明身上的裙裳艳色华丽至极,可面孔却是那样的芳华清丽,犹如三春丽日的枝头,含苞欲绽花色的那一抹冷然白簪。她流转神光的清俊瞳孔里亦是极致的反差,满是锋锐冰寒的水影,面容犹是娇呆的。
四周死寂空旷,唯有不知从哪重幽怨寂寞的巷间徐徐飘露着几声凄怆的招魂字音,于是天穹也落了几滴饱满的泪珠来,将她眼前浓郁的黑暗与极致的华灯光影精巧的分开,犹存几丝清明。
雨下的是小的,街边仍有未能燃尽的雪白纸钱从乌黑灼热的火盆中被风卷起,坠落,又被零星清润的甘霖浇灭,与黑暗融为黑暗。
七月十四啊。
她颇为恍惚的想着,因为被拘泥于魔地导致过度厮杀的大脑此刻只觉得这个日期陌生的过分,清雨滴滴的坠入她此刻略显迷茫的清澈瞳仁儿里,与那璀璨秋水化为了一处,却又从朱红饱满的唇间流露。
她先是行走着,一步一步,穿越阔别三年之久的洛阳,宽大厚重的裙裾锁住了她周身温热的气息,但却不能阻止那些清冷的水珠将她用水穿透。
身后黑暗的疯狂的地界,忽而传出一声幽明绵长的兽物低吠,陡然撕裂了此刻假面的寂静
为什么,为什么?一向是繁丽生光的洛阳,夜晚如此的寂静无人?
江迟的步子仍然坚定冷硬,而藏匿在精巧建筑轮廓之后的黑影也渐渐显露,高涨、膨胀了起来,艳绿贪婪的兽物瞳子粘腻的望向主道万年上孤身一人的江迟,夜色浓重。
远处一点温暖的光晰收拢了她迷茫的视线,那处建筑稍远,上下亦是富丽的两层楼阁,就那般喧艳的大张旗鼓,靡颓的丝竹乐音明朗起来,那条宽大寂静的河流倒映风流的楼阁轮廓,与夜间的死寂格格不入。
她忽而像是想起了一点什么。一个极其寒冷的春夜,她曾经怀抱什么东西,侧身跑过这处。
那锐明警醒的神色犹如一层冰壳,此刻牢牢地套在她清艳的面孔之上,下颌俊骨斜秀,像一柄飞扬断刀的隐约轮廓。
一只毛茸茸的、带着腐腻沤臭气息的巨爪正从黑暗无比的天穹探下,伸向那抹孤独耀眼的火红身影,与此处相隔半座城郭的佛光之地隐有一震,旋即如初。
她的身影虽单薄,但好像藏匿了什么不得了的宝光,直诱惑的它心神不宁的。
江迟渐渐停了步子,犹疑地抬首扫视一周。
各家的店铺、酒肆之类,此刻闭门谢客,小小方方的窗后透露着各种灯色,而她的神色是那样的冷绝淡漠,仿佛流露不出一点儿红尘的颜色似的。琇書蛧
那招魂的幽怨声音褪去,稀薄的人声褪去。高大黑暗的苍穹似有什么活物巨兽,迷离的嘶哑喘息,就要将手落到她的发顶儿
那青黑如藻的鬓发之间,陡然绽出一抹同样炙热灼烈的颜色来。
细长美丽如半轮明月的羽形,容色却是赤金耀目的。蓬勃鲜活的冠羽之上,承载着轻微月色,直挺挺的摇曳对准穹苍。
就在那一刻。
她窈窕挺秀的身形忽而化作一抹翻飞的鸟儿身影,翻转、亦是轻灵点檐,发顶之上颇为可爱的冠羽颤巍巍的呆滞随风而动,全身细碎的羽如逆毛般凌乱炸开
此刻,江迟已经身影融入了半钩的月。
它的模样漆黑狰狞,亦是罪孽满身,那些血红的命脉因果在它宽大毛绒的背脊上灼烈着,像是一盆巨大的明炭之间还未完全熄灭的火红。
江迟自袖摆间探出一只光洁如月的素手,面无表情在自己眼前缓缓张开。
那怪物自巨大腥臭的鼻尖喷发一抹嗤音,而后正欲神气地如往常般,吞噬掉这个看似不自量力的仙门弟子之时
一声清晰的犬吠迸发而出,巨大蓬勃的赤金黑尾如同点亮了半轮的山,一双独属于魔地的幽黑瞳孔此刻冷冷的端凝着眼前腥臭的魍魉,口中四排倒旋锋利的雪牙熠熠,此刻热烈且狠辣地迎扑上那魍魉的一只毛茸茸的腿,穿刺血肉,而后仰头一撕。
艳绿的瞳眸尽是莫大的震撼。那在它巨大视线之内的单薄之人,尚且在它眼中只能算作未能大成的仙门弟子,此刻身上爆发出血月般的光辉,数十道、千道、万道的命脉因果此刻通通现行,它这时才惊慌的发现,这人身上的命与债,竟比它这个留存洛阳几十载的魍魉还要多。
不,那些不止是人的,还有魔、魅,甚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仙气流露。
她究竟背负着多少东西的因果?
这是它顷刻倒下之间,望见那一团足以遮蔽洛阳的罪孽时最后一个想法。
那只黑犬见状,旋即唾弃掉了嘴中带血的肮脏血肉,转而双目亮然的望着衣裙火红瞬而下落的江迟。
江迟刚刚收回自身的因果,被它这幽幽的视线盯得发毛,连神色也活络了起来,透露几分慌张。
她颇为抗拒的望着它,幽幽道:“你方才咬了那恶心人的东西,休想碰我衣服。”
黑犬只是兀自热烈的望着她,渐渐的向后屈起了健硕的后腿
江迟修炼了三年的面部神态此刻全部龟裂,那股子灵活清透的劲儿又回了来,她面孔狰狞,满目尽是沧桑:“禄儿,别这样……”
今夜月色清冷美丽,很适合谢临歧赏月。
但他望着望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挥了挥修长的手,唤来符鹤亭,冷淡的问道:“洛阳的宵禁时分,什么时候有人声了?”
符鹤亭侧耳听了听,默然半晌,方道:“不是的大人。好像有人被狗追着咬呢。”
谢临歧幽幽的道:“七月十四被狗追,难不成抢了供给那狗的吃食?”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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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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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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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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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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