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鹤亭仍旧是那副沉默的清俊姿态,静静的站在离他身侧三尺的距离之外,安静的像一尊供奉梵花锦枝的烟灰色绝瓷,就要就此将时间停住一般。
与他一同的却是那名黧黑的暗仙,身上裹着的仍旧是从昆仑下来的那一套。海黑的素袍子,再配上他那张浓黑但眉宇英俊的面孔,倒是协调。
暗仙艾艾地道:“青女下来了,去了魏国公府,想是去传递西王母的旨意来。”
谢临歧若有所思地淡漠抬了抬秀丽的眉,不同寻常年纪的俊秀风气微微逸散。此刻一抹馥重日华陡然刺破窗格,凛冽至极却又温柔至极,擦着他俊骨的下颌而过,直如飞光般的漫丽光辉绽爆迤逦,懒淡开口:“青女来了,那么想必天帝的使者,也该来了。”
暗仙方点头应着,“就是不知道,那位是什么意思了。”
谢临歧淡淡的扫过去,如被平湖浸润的两颗琼石眸子冷淡至极。“还能是什么意思?打那对姊妹没生下来的时候便四处派人蛊惑游说,骗了一众神仙,为的就是要那姑娘生来便遭受非议,好成为他掌中的一枚顺心顺意的棋子。”
符鹤亭闻言望了望谢临歧,忽而开口:“但,大人。她前日便从魏国公府逃走了,身侧跟的着那抹鬼魂,却是西番南疆的人。”
谢临歧起了身,从窗下斑驳浓丽的光线之中脱身,闻言面孔之上悄然绽放一抹如春光的飞扬笑容,不似寻常的冷然嘲光,倒真的有了几分少年意气的模样。
“所以我才说……她是与我一般的人啊。”
那一声如脆爽清澈流水的喟音,携杂着隐约的寂寞,渐渐散向澄碧火热的天穹。
“如果她真的不逃出去,成为了那人的傀儡,那才是叫我惊奇的事情。”
暗仙疑惑嘶哑的声音亦是模糊了起来。“可您怎么就断定,她一定会逃出去呢?”
回答他的却不再是那清脆琅琅的嗓音,而是另一道更为低哑混沌的声音。
“你那日没有跟着大人去,自然也是没能瞧见江宴将那串脱了线的手链交换给她时,那一刹那她眼眸之中迸发的如钢光般锋利的冰冷光芒。天帝要的是她屈服于命运的打压,可她若真的屈服了,那怎么对得起因她而死的慧明呢?”
那道声音透露着莫大的惊讶,“不是说慧明是因为再也不能净化魂魄而辞罪圆寂么?”wWW.ΧìǔΜЬ.CǒΜ
谢临歧的嗓音清澈冷淡至极,像玉碎般清丽琅然。“你倒是真的信了。若不是那人提前给瑶姬来信,叫瑶姬将江迟接回来,慧明还不至于死的这么早。”
符鹤亭的嗓音颇为低沉幽怨,“那个人……几千万年前不就有传言说他身死了么?不然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子嗣流落至此。”
忽而一道隐逸风声穿破花影枝乱,凭空破虚而来,划入窗下之人的洁净双耳之间,登时那火红的墙面染上一层污黑。
那只劲瘦美丽的手淡淡的屈回,又重新回到了如雪滑腻的光袖间,一切都仿若做梦一般。
暗仙歪着头扫视了一圈窗下,方将撑在窗棂之上的手收回,道:“瞧着不像天庭昆仑的。也不像大荒的。难不成,皇帝的人?”
那道洁玉般锵然脆丽的嗓音渐渐远去,伴随着隐约的布料摩挲之音。
“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将自己的人挪到大理寺已是穷兵之态,何来更多的人手派到宁王府呢。”
暗仙耀着晶亮的眸光,若有所思地掻着鬓发,而后才问道:“什么意思啊?”
符鹤亭幽幽的抬目,幽幽道:“你见过凡人生着魔族的鲛耳么?一个时辰之前的线报便说了,皇帝将他麾下的所有凡人臣子都挪入唯一可以掌控的大理寺密牢内,这已经是他试探的极限了。将自己的人全部保护好,等着与主子的正面对决。”
暗仙幽幽的回望他,嗓音也不自觉地低垂了下去,腔调幽怨:“你为什么老是这副半死不活的声音?被昆仑的风刮的么?噢,下次不要说的这么文邹邹了,你明明知道我听不懂的……”
符鹤亭幽幽的笑着,“那还不是因为我日日都要看你这张脸,让我心生郁火,直接烧到嗓子眼儿里要堵死我了。这话主子说的,你要是有任何意见,现在就可以出去打翻他的饭碗诚恳提出。”
暗仙黧黑面孔上陡然出现一抹震惊,“你怎么还因为这事儿怀恨在心啊!我不就是上次通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你的碗么?”
他顿了顿,旋即道:“你方才前面那段我也有点听不懂,你要不再给我说说?”
符鹤亭呵呵一声,旋即幽幽的走了。
只剩下那暗仙嘟囔着转身,一个灵巧跃过窗棂,到了那死去的探子身前。
他的视线在那探子冰冷的尸身之上停顿片刻,旋即伸出两指从他隐蔽怀襟处抽出一丝薄帛,极小,但却如食指般的长。他透过那薄薄的锦帛隐约透出的东西一望,却是神气十足的银钩的字体,张扬的让他视线灼热。
暗仙随即前去找谢临歧,却是在庭院之中找到正在歇息晒日头的谢临歧。
彼时的谢临歧,指节间夹着一抹光影,是神仙之中传信惯用的云锦,日光之下折射出七彩的虹色来。
谢临歧正在十分正色的跟符鹤亭说。“离地府的人,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有勾结。”
符鹤亭幽幽道:“不就是许亦云送信么?大人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谢临歧冷笑一声,“他在大理寺杀了人,名头按在我身上,还舔个脸送信说美其名曰是投靠我,卑鄙无耻至极。”
暗仙颤颤巍巍的送上方才的薄帛,旋即就见谢临歧的面色铁青阴郁了起来,瞳中似有幽火。
“魔族的信,天帝的使者明日会来。”
暗仙面孔颇为震撼,“魔族的线报已经这么嚣张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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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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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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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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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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