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轻柔,行动温柔,缓缓的抱起了犹在无助啜泣抽噎的江宴,对着腹部仍在不倦淌血的江迟连望都未望,宽大华丽的摆翻扬起一阵潮气尘埃,她无力的听见她说,关门。
那熊熊燃烧的火光顷刻又被巨门锁住,一如从前。
馥郁甜蜜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受伤疼痛的瘦弱身躯藏匿起来,那柄脱离了她瘦弱手掌的长刀兀自在花丛中澄雪般光明。
……太险了啊。
江迟吭哧吭哧的借着身后冰冷坚硬的白玉石头挣扎起身,将自己嫣红的旧袍子撕裂一截缠绕到自己的腹间,做完这一切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一抹火红傲然亮起,那抹耀目的光辉融化在她清澈的眼间,却是扭曲圆润了起来。
她没有谁可以依靠了,只有她自己了。
方才若不是提前对江宴下了死手,让那魂魄消了她的记忆,指不定日后就要出什么大麻烦。
瑶姬一来,望见的便是早已流散的魂魄还有倒在血迹里的她与呆滞的江宴,她要的便是瑶姬以为是突然暴气的鬼气伤了她们,但不知道瑶姬是否起了些许的疑心,不过至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不用再烦心看见江宴了。
瑶姬肯定要给她下一个更大的禁足时间,甚至是要抹消,这与她而言,倒是个逃跑的机会。
江迟自顾自的露出八颗可爱雪牙,甜甜的梨丝窝儿若隐若现。
她蓦然回首,树梢之上残影萧萧,廊上花木倒旋如蛇,积雨的潮坑之间唯有她的一抹亮色。
“你的衣角,暴露了。下次记得藏好。”
江迟绽出一抹无害飞扬的笑容,然后慢吞吞地将身躯抵在白玉廊下,鼻尖依稀嗅着幽幽的花香,额角几滴晨间渐渐复苏的行露缓缓下坠至此。
她仍旧是仿若身处在那个最后的埋骨之地,整个纤细娇小的身躯如同重新落回母体的婴儿般安详蜷缩,脊骨瞬然弯缩,小心翼翼地护住腹部扯大了痛到麻木的伤口,乳金光明的宝相光辉渐渐又浮现,悬成一团团滢亮的荧虫般的斑辉,覆盖住她每一个不安的毛孔。
如果有一天,脱离了这处繁丽的笼,她想去一直反复出现的那处碧海里沉溺掉自己。
所有或生或死的毕方都将在那里获得最后的珍爱,无论是谁。
她需要一个仍能燃起野火的希望庇护她惶恐的内心,她不想变成与瑶姬、江宴一般阴毒无情的仙,她还有可能,去看看那个刻在祖先记忆深处的渺茫海洋。
滔滔的雪浪瞬然便能倾灭一处精巧名贵如珠宝的洛阳楼阁。她窈窕弱小的身躯从波澜的海面之上渐渐的向下沉落,毫无牵挂的就那般的坠落,黧黑明明的域底又有什么东西在发着光?
风是咸腥的,但她仍不畏惧,仿佛最大的屏障此刻正极其安心地伴在她身侧。
她就要从这些短暂痛苦的记忆之中抽身而出了……但那人,那人清润冷艳的气息包裹着她周围,使她蓦然又溺于记忆浩大的海洋之中,就这般沉沉的又睡去了。
江迟吃力的睁了睁眸,恍惚的望着渐渐转为蔚蓝的天际,不耐地蹭了蹭自己身上的外袍,又阖眼沉沉的睡去了。琇書網
枝上一抹轻灵黧黑的影子面容掠过一瞬的震愕,捻了捻自己光滑的衣角,极其纳闷的望向廊上同伴:“她说的是我还是你?”
那同伴轻灵的跃下廊,谨慎的探出一只冰冷苍白修长的手指凑到江迟的鼻下,只能察觉到丝丝缕缕的湿冷气息正微弱的吐纳,抬了抬眼皮子,道:“她倒是狠……小小年纪,摆脱自己嫌疑竟然对自己下手。说的你罢,你那衣角都快飘到她眼前了,她除非是傻子,才不知道有人。”
蜷缩在暗影里的暗仙道:“她不这样怎么办?都对江宴下手了,自己的伤若是不比她的重,瑶姬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那人旋即收了手,擦了擦,无情的眸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
“你觉得她真的有可能活过那个命数么?”
暗影里的暗仙无所谓地摇首,望不清的面容之上亦是一抹惆怅。
“她活没活过又能怎样?命数不可改,尤其还是这种涉及了全部神仙的……”
自从夜间派了几波人分别去了别的地方,谢临歧一直在等回来的动静。
去太子府的人报,太子也死了。
他对此并不意外,淡淡的饮了口茶便问:“瞧清楚是谁了么?”
那人犹豫的摇着头,只说望见一抹如电彩的光芒流过,那太子便已经暴毙。
出来的几个僧人也是从头裹到尾,远远的只能看见为首的那个摸着太子的脸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谢临歧修长的指节一顿,微微松开攥杯的手,眉间几缕困惑。
“什么时候宝悟洲还有好男色的这一口了……除非是……那个人?”
派去看洛阳市丞的人也撤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倒在光滑地面上道:“他走了。”
姗姗来迟的是魏国公府的那一批,为首的暗仙衣摆被削去了大半,谢临歧的眸色停在那里,顿了顿,旋即道:“你这是让瑶姬给追了?”
那人道:“啊,不是啊。那姑娘太聪明了些……”
谢临歧身上裹的已是另一遭的新衣。他褪了满是药香花香的金紫正统袍子,改穿了一套半旧的月素色袍子,双手正央奉着一杯热茶,听后冷淡道:“她倒是聪明。不过这计谋还是忒嫩,忒显眼了些。”
那人旋即恭敬道:“瑶姬像是起了疑,今早我们撤走时,她放在魏国公府东院的亲兵加了足足十几倍。”
谢临歧抿着薄薄玲珑的唇边,忽而噙起一抹惊艳冷笑。
“她已经差不多得了些瀛洲的真传,也就瑶姬以为她真的是废物,加凡人亲兵有何用?到头来她想出来不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过
谢临歧忽而生出一点厌烦,将那盏茶盏随意的搁置桌上。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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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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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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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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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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