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侧那几个少年郎慢慢的挪向周围,各自肃然噤声起身,我也顺势起身,狼狈掸着裙裾上不知何时沾染的青绿色野草籽,答道:“没什么的。”
言罢,我又微微诧异,“巫彭就这么走了?”
谢临歧清浅笑时有种奇异光辉,沉淀起伏的暖光。
“不然你还想与他再叙叙?那人的脾气臭,原本就那样,见谁都是一副愤恨不能的样子,你莫向心里去。他来找我时原以为你是向着天庭的……毕竟,那个人,曾经也对你很好。”
我似懂非懂的长噢了声,谢临歧将雪白宽大袖摆之中比之甚者的手伸出,轻轻的抚摸着我头顶愈发饱满的冠羽,无奈喟叹道:“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么?有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他身后离得稍远些的一众少年郎各个清澈饱明的眸中拼命压抑奇异的色彩,那乌金瞳子的少年郎面孔浮逸出一抹浅浅的忧伤,“我也很想摸啊……那么软,那么可爱。”
谢临歧淡淡回首,那少年飒然英俊的面孔上又恢复自如的冷淡状态,斜长凌厉的眉飞扬:“大人,现在动身么?”
靠啊,你变脸这么快是不是认识叫萧宜的魔头啊少年?
谢临歧道:“再等等。”
他微笑的望着我。
我极其迷茫的望着他,那惊艳的眉宇之间有着神似萧宜不为察觉的生气。面孔是在笑着的,无论何时何地,或清淡亦或邪艳如魅,其实之下包庇的白骨已是极大的痛楚与震裂之态,但那感情是不能在浅淡的面孔上所显露的,甚至一丝一毫的流露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罪过,愧对于狂热忠心跟随他的一众信徒,甚至愧对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桀骜对手。
……上一次见到这种情态,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那个名字渐渐显露本来轮廓,不再如枝上雪般端着藏匿。
“辜沧澜?”
谢临歧唇角边衔起的丽如天河的笑容一直未变。
“一个起初从未得到过任何偏爱的少年郎,短暂的拥有过后,你觉得,他会甘心么?”
我听见自己稍显狐疑的声音犹带几分不确信,“可那都是……他自己杀的。他的复仇目标不是俶朝皇室么?难道”
谢临歧的手指间还静静的撷着一簇细弱柔润的火红羽毛。那像是自然脱落的,蓬松犹显稚嫩的碎羽火红,捻它者确却是雪白玉透,好一个极端的映衬。
“他被放弃的太久了。人间,神仙,十几年的时间里,足够他从那角寂寞的冷宫恨到连绵繁盛的山河,从凡人恨到神仙。从一开始那里便是腐坏掉的,尚显稚嫩的面孔还有几十年几百年的时光等待他的仇人一一陨落,那个人仅仅是为了对付你我,不知不觉已经悄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一枚不起眼的棋子便如此的复杂他还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你恢复记忆么?”
我黯然半晌,“那锁要很长时间的……可我们好像没多长时间了。萧宜的人有联系过你么?”
谢临歧缓缓摇头,语气冷淡。“他所有的人都去了昆仑。除却人间的鬼域,那里还有零星几百的妖、精怪、凡人在,其余品阶高一些的皆被调走了。”
我不免疼痛。何霁的那症状整整等了十几年的时光,江宴必然是等不了这么久的。辜沧澜现如今在哪也不知道,我被枭动手时他曾隐隐助力过,这次对江宴下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阻止。m.χIùmЬ.CǒM
我将视线挪向遥遥仙顶,望见那侧星辰依稀霞光清淡,仙气逐渐稀薄,还是道:“我一直不相信萧宜死了的。他筹划了那么久……我真的不相信。”
谢临歧道:“他们也不信。”
“但昆仑的一日禁制不开,一日没有青鸟的报信,谁也不会死心。”
昳丽绵长的天河从西暗夜犹仓促点起,像一条失火的宫闱朱墙。
彼时我正姿态安详的在暗夜之中与那乌金瞳孔的少年谢九归炯炯对望,他凌厉的剑眉猝然一抬,我瞳神呆滞地坐在原地捧着一袭冷袍,感慨道:“我这个名字混入你们队伍里真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谢九归的眉端放了又抬,犹显青涩的面庞之上笼着一股愁云般的萧瑟。“我也好想出任务,我也好想去看大人。”
驻留原地的除却他,我,还有几个身形尚未挺拔的少年身影,闻言纷纷回过首来,面孔不自主地浮现一抹苍凉,“我们也想啊……”
我将那袍子掖了掖,环在怀中,假装它是个雪白瘦弱版的富贵,而后才道:“跟我没前途么?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期待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半夜的跟谢临歧去掘墓一点都不道德。”
我顿了顿,旋即补道:“其实我也挺想去的……当鬼差那么久,看见那么多死人尸体,我还没见过神仙尸体呢。”
谢九归的眼神很奇怪的望着我,“你真的只是想去看神仙尸身,而不是想摸大人的手?”
我两袖正气地促大了眸,精致清丽的脸庞上尽数是不被信任的震撼与怨愤:“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们一个下午的交情呢?你忘了我让你近距离看我毛毛的深厚感情了?”
谢九归幽幽的望着我,声音幽然:“你的羽毛确实毛茸茸很可爱,我们确实真的很想摸也很喜欢,但跟大人比起来,我们更愿意摸他的毛。”
我幽幽道:“谢临歧知道他有你们这帮奇怪的下属么?跟他那么久只是觊觎他的毛……等等他也没毛你图个什么,我看你就是想摸他的手。”
谢九归坦然道:“我是啊,那你不是么?我现在严重怀疑苏七你混入我们之中就是为了摸大人的手,而且我很确定。谁能够不喜欢既是仙又是魔亦是鬼的大人呢……天帝看了他都要震撼。”
地府卑微日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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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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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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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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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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