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在空中犹如一簇被遗弃的瘦弱枯花般轻盈而坠,渐渐泪流满面,渐渐费力蜷缩起娇弱身躯,以坚韧后背对挺淬毒密林。
直至坠入遥远化不开的大墨从林之中,我隐约还能听见恍若呓语般的模糊声语,没有感情起伏,淡淡扫去柔弱火苗。
“她一个废物,拿什么与江宴比?”
我笑的无声,那泪是腥甜的,又或许咸苦的厉害,整个腰身凛冽擦入密影树冠间层层下坠时,竟丝毫感觉不到那些淬了毒蜜的枝桠刺出的有多狠辣,直至毫无气力的平摔入地。
许久。被惊起的小兽匆匆蹄音沉重如脉搏的逝去,我才堪堪挪动缓缓沁血的指尖,渐渐起身。
这里正好。
我轻柔的掸了掸衣裙上污劣的尘埃,陡然听见几声极其清脆的模糊音响,大抵是牡丹碎裂的片子也落了地,这才挺了挺腰,缓慢而又小心的挪动脚步寻声而行。
那只东西似乎是活物。瞧见我在空中被神压碾到近乎窒息,恶意的一双眸眼泛着快意的得逞光芒,蛛丝雪白,直直镶入那人脖颈之后。若非是微弱的星光与乍行的电光,那一瞬我可能真的不会注意到。
这一下摔得厉害。
我痛到呲牙,近乎青筋狰狞的掀开因为大力导致衣服与皮肉黏在一起的伤口障碍,惊奇的发现那血居然是泛着点点的如金光辉。
方才那一下摔的,我弱不禁风的身子现在还隐约感觉哪里错了位,缓慢的挪动着,一时心情沉重。
那突如其来的不像是幻境。
但也说不准,也有可能是我身上谁的印迹,为了好控制我而故意叫我瞧得。
谢临歧的其余暗仙属下发什么疯我先不追究,光是那个人,他今夜的言谈举止奇怪的很,我疑心是与他脖颈之后一闪而过的似蛊的小物有关。
辜沧澜还在崖头之上,我下落时似乎隐约瞧见谢临歧向这侧赶来了,但如今四周寂静的可怕,除却我温吞缓慢的步子音响,其余一切都是死寂的。
我有些犹豫,蓦然抬首借着惺忪星光看了看,那十几道顺滑幽深的黑影似乎又无声的滑入崖内,浓黑的轻甲微微反射片刻银光,旋即不见。
大约是仍然打算留在哪里?
我还是有一点心酸。
这已经算是第二个法器被毁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暗算了。
就那人话里阴阳怪气的味儿跟异常高频率的江宴几个词儿蹦哒的这么欢,我合理怀疑那蛊是江宴下的,她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她想杀我。
阴沉沉蓦地压下半块儿脊梁的天穹此时渐渐趋于平静,那些雷音动乱的强弩金鼓重声仿佛我的错觉般,我甚至还能很奇怪的瞧见,原本淡薄到可怜的仙气又浓郁起来。
这就奇怪了,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那帮暗仙将我打了下来后便突然没有了任何动静,我侧耳去听,空中猎猎野风点尾而过,淋漓似火的音响。
……太奇怪了。
我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念头。
小心山下。
原本蜷缩在袖中的手指猛然绷直,渐渐幻化成为召鬼的推测手势。
四周的浓郁恐惧猛然翻滚成一片窅黑,渐渐的,宽大繁密的枝叶缝隙间的星光微弱的散了,腥野僵风幽幽的吹来,送来一股难耐的腐呕气息,而我身躯不动,僵硬抬首。
一滴夜间露珠盈入我眼睫。
湿润且温柔的坠入我眼眸之中,清洗掉些许的疲惫酸涩。
但这都不是重点。
先是轻微遥远的一震。
旋即是金鼓锤上苍穹的破罡裂音,刹那我身后的沉默林间从底下传出泥土迸裂音响,天穹一个火红的浓秀身影先是仙姿一升,他身后起蔓延无数足以乍破穹苍的流星火点,密麻如千足,每个都包裹着灼热滚烫的火核,不要钱般的洒入空中。
我微微眯了眯眸。
那火瞧着很稀奇的样子,火核是悠悠流转祥云状,升至一定高度蓦然炸裂开来成彤红的绚烂光辉,那光辉瞬间吞噬掉昆仑之外缭绕的仙气。
我甚至还能瞧得清那人多随意多自在,怀中赫然托起一团肥胖幽幽的东西,噙起比以前更胜百倍的风流俊笑。
那刚才那两幕,我的错觉?
我微微呆滞了下,隐约感觉随他这么一射,脚下千里的沉睡泥土之中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旋即面色一白。
怪不得将我打落悬崖,将我法器摧毁!
那震感巨巨,像是极薄的芙蓉纸忽而仓促裂开个深渊大的口子,叫人心惊,惊的我刹那步子变匆,从袖中夹出一张符去寻牡丹碎片。
巨兽的呖鸣从亘古席来,听起来像远古武士搏杀之中挣鸣出的古老碎语,仅凭这寥寥的沉重几音,足以将我眼前那道山崖从中撕裂。
玲珑橙果的暗记一掠而过,旋即是几道冷幽幽的嗓音。琇書蛧
“那妖女运气倒是好,赶上了巨兽出牢的时候。”
另一人嗤笑,“有她受的……等等,吾主怎么还没有回来?”
惨绿色染了英血,刹那幻化为冰冷的褐红。
辜沧澜一双与谢临歧相似的眸眼冷冰冰倒映出赫然倒下的面孔,这才轻快拢起刀,任由萧瑟温热的风打乱他俊秀面庞旁几缕潮丝。
他那刀尖之上挑着一缕银白的细如秦筝线络的长丝,熠熠生辉。
但我来不及知会辜沧澜,匆忙转身,那片犹如洒上埋骨银泽的旷地之上,薄薄的草芽瞬间野蛮而涨,刹那已至一人高。
忽而一点冰凉的东西飞到我掌中。
却是空中碎裂又融合又碎裂的牡丹碎片。我咬咬牙,想起当年孟姝教过我如何使法器认主的粗浅法子,将犹自沁血的指尖霍然弹裂半指长的口子,不再流转身上迷惑用的瀛洲佛气,改从体内升引被我藏匿许久的鬼气。
02283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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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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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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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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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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