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歧淡淡的抬睫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可是因为你吹笙难听,便跑去昆仑山头将你打的不能下床的人?”
……完蛋,好像听见了什么不的了的事情呢。
那人冷笑一声,虚空五指所拢的六个银球响成一片,纷飞巧妙犹如六只圆滚滚的蝶翼。但其实看着更像圆胖胖的蛹,嗯。
“你不要太嚣张,谢临歧。天帝大人已经知道她了,你很快便会像上辈子一样失去,然后心灰意冷”
谢临歧指尖微拂金刚杵,笑意不变,声音却莫名冷掉:“我护着的人,谁也不能动。”
他猛然甩了甩手掌,惹得指间银球乱撞一叠又一叠的清碎声响随之爆发,听的人耳鸣。我弹了弹那面水墙,旋即又是几条水流缓慢兀自流淌。
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玉做的一般脸颊泛起怒红,恶狠狠的盯着我。
“狗男女。”
我无辜的看着他,并保持微笑。
如果不是此时对峙,我还挺喜欢这副夏景的。忽略掉某个足尖轻灵点在楼阁屋檐之上的人,忽略掉他面色铁青但仍然鼓鼓的腮颊,忽略到半边沉沦的日头……
等等日头。
我眯了眯眼睛。
我记得,它明明是整个悬在空中的!
但不知何时,它已然燃烧半片沧海般的灼热明亮,此刻将天际都燃作一团胡乱的火红,那火金耀目的很,我受不了,微微涩眯住了眸,感觉到肉身的习惯刺激,留下两行热泪。
谁的梦里……
一片荡悠悠的如火夕阳,沉沦入半穹海面。
我奇异的发现这记忆似乎并不是属于我的,反而像是毕方血脉里祖祖相传的零碎记忆。
那里永远有碎金般耀目闪亮的涟波,整个巨大威严的海面如同小小幻境般平静无澜。从蓬莱去往人间的信使青鸟偶尔会将尖尖泛着金光的青皮鸟脚如点波般探入海面,于是那如同美好幻境的海面便会顷刻打碎,倒映出一圈又一圈破碎混沌的世界。
蓬松微软的冠羽受着晚风柔抚,疲惫至极的身心也随之舒展开来。像小小的幼芽受过暴雨侵蚀也没有弯下的柔茎,此刻却因为这巨大海面与太阳交辉,竟奇迹般的如同寻到母体温暖的眷恋而舒展,放松掉整个身心。
呖呖鸟啼,虚浮乳白如贝汤的仙气,宽大而又平和的海面。
清咸微胀的水气蓬勃扑面,波涛永无止境般的升腾,席卷,拍碎掉沉默嶙峋的沿岸崎岖的峰路。
是谁?
我微微发怔,逐渐看不清谢临歧与那人的脸庞。
我听见一个苍老古朴的声音一遍一遍的用浊语,用那只有毕方才知道的语言,恳切又珍爱的唤着我。
他唤的不是我名字,很奇怪,像是某种上古巨兽不需要学会任何的技巧,便能自然的如鱼得水般的殷切呼唤着他后代的世孙,唤那沙哑沉重的辈分。
海面渐渐支离破碎,化为那人瑚蓝的纷飞衣面。
我却不知为何眼眶酸楚,像是心酸猛然开裂爆发,冲出一条血肉之河。
他一直在叫着我。
无量海深渊。
半轮太阳沉入海底。
翠青的叶,鹅黄嫣红石青的花,象牙白的仙气缭绕。
……为什么我看不见他们?
我的那些代代相传的祖辈,或与我同一辈的毕方,我为什么看不见他们?
回答我的只有无边寂寥的海洗刷半块儿顽石,夕阳红的像血块儿风干凝结,那股平和静好的气息随之殆尽。
那一直呼唤着我的声响猛然拔高,像是要将我从一个编织已久的梦境之中凌厉唤醒,声音却渐渐虚弱了下去。
我泪流满面。
他唤的从不是代号般可以随时更替的名字,唤的是那牢固又可靠,能够代表他意志的辈分。
我听清楚了,苍老而又带些辛楚压抑的声音唤的是世孙。
沧海流转为人间桑田,却只留我一个身影哀弱的跪在峰路之间,将那些千年的泥沙嵌入指甲间,撕心裂肺的听着那一声声迟来的呼唤。
他在唤我,心酸又悲凉。
太阳渐渐沉落,只剩一点锐利光滑明丽的边缘,原本浊绿碧蓝的海面陡然温柔包裹住一轮巨大的金盘,在渐渐沉落之中仍能发亮,莹莹白光淡淡。
他要说什么?
我茫然抬首,那些被海浪打磨的日渐锋利的顽石之间露出森森白骨,却是翅骨,却是半截的腿骨。
我霎时明白那些不见了的他们,他们全死了。
是那场大战吗?天帝下令围剿毕方。
只有瑶姬的孩子活着出来了。
但我无比憎恶她,憎恶自己身上流着的却是想害我的阿母的血!
太阳下去,海面平静。
但那里有东西。一团幽幽的,似火焰漂浮的东西。xiumb.com
那声音带着一种欣慰,用繁丽浊绕的乡音对我说,那是我的记忆。
传说之中,被天帝取走,被江宴与昭瑟姬分食的记忆。
他早就算到了什么,窥得天机用秘法提前抽取保存,并一直将那超前的记忆秘密藏匿。
其实我也有家人。不必艳羡瑶姬与江宴。
但他们走的太仓促,太无措了。
那声音温柔的扩散,我看见粼粼如同碎金明珠碎片的海面震了震,又荡漾开来,逐渐苍白。
你要好好活着。
幽幽的花香,淡淡的水腥气。
我像是猛然被谁仓促一拥,感觉到四周都是温暖蓬松的羽毛触感,一点一点的淡白荧光温柔遗憾的逝去,包裹住我瘦弱的人身,令人安心。
那海也是幽幽,深不见底。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谁猛然又温柔的一推
扑面的海气潮湿,整个身子自由又轻快的下坠。
“怎么可能……她就如此的得到了毕方祖先的承认!?”
谁惊愕的声音响起。
我坠入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那人的怀里有淡淡橙香,温热下颌温柔的抵在我肩骨处,声音低沉醇醉。
“……没事,我在。”
风也不浮,太阳却奇迹般的沉沦下去。
地府卑微日常https:zjsw.book102283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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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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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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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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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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