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正与讹火精互骂,它看我不顺眼,不知疲倦的骂我是个鸟儿,我则冷笑回它这等功力在地府烧个油都不行。
我分出一点视线给萧宜,飞速答道:“感动。她要是能为了我再把天庭炸了,那我可就更喜欢了。”
周芙姿虽说勉强能算是谢临歧的人,但他的可信度真的让人怀疑。偏偏他又摄取了我的记忆,让鼓知道了讹火其实就在太阳之后并以此要挟我,我还是有些犹豫。
江宴发现太阳背面并没有讹火呢?
我听谢临歧说她现如今好的差不多了,最快明天便能到达无量海捕捉太阳。
唉,羲和要是在,该多好啊。
萧宜虽说面上仍旧是嬉闹浮散,但眼底掩盖不住深深地疲惫,大约是因为苏念烟快要离去了。
苏念烟在院中屏气捉一尾花色锦鲤时,萧宜对我说:“肥烟活不长了。”
她身影似乎又娇小了许多,一把骨头轻飘飘的。
“白玉城的事情我尽快处理完,然后带她去昆仑顶见西王母。西王母若是不同意留下她,那昆仑也没必要存在了。”
萧宜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冰冷如莽铁,将日光火光通通厌恶地摒退回去。
谢临歧不知道因为什么又走,我悻悻地陪着萧宜蹲墙根儿,听见他那句话也不由得心一滞,勉强笑道:“万一呢……万一肥烟的运气就会比我好呢。”
萧宜深深地凝望我,流露出一点怀念之意。
“现在好了。最开始知道肥烟是怨气并且天庭被追杀的时候,我每夜每夜的做噩梦。你知道那种连绵的瘴雾么?肥烟就坐在一个小小的枣木轮椅上,眸底中空溃乱,被雾气笼罩着,她身上的肌肤掉光了,甚至内脏也没了,只有一副空落落的白骨架子。”
他哽了哽,“她还在安慰我,说哥,我不疼,她第一次对我那么温柔眷恋,笑的我心一阵一阵窒息的钝痛,比我当年在金玉塔被西王母的万雷劈的还痛。”
“我总不能……总不能看着自己养了几百年的妹妹,真的死在自己眼前罢?”
他那尾音近乎颤弱地狼狈拖低,眼底折射某种异样光亮。
“七七,当年肥烟就说,你刚来那时就总会让她想起她自己。燕琰,死的时候怀里抱着一颗腐烂生蛆的人头。她不爱笑。与我认识的久了,才会别别扭扭地顶着一张娇软面孔唤我大名。谢必安当时笑话我,养女儿的也没你这般怜惜。我在魔族呆的久,见的都是残暴血腥的时候,后来她当我妹妹,我那时真的是铁了心的要待她好的。一腔热心总该有个归处。”
我哽咽许久,才扯出一句苍白沙哑的话。
“她真的是三界不容的怨气又能如何?她在我心里是苏念烟,永永远远也只是苏念烟。”
苏念烟似乎捉到了,眉梢荡开几缕少女喜色,飞扬神采夺睛明丽。
萧宜拍拍衣袍的土,“她永远是我的骄傲。”
恍惚某年地府之下,当年拙笨的我在枯燥的鬼差生涯之中识得苏念烟,问过她为什么与萧宜那般要好时。
她对我道。“他说……我是他的荣耀。在我最无助痛绝的日子里,他将我拉出来了,说这句话永远有效,也治愈了他自己。”
我嗫动茫然的唇,对着那个小小的火精轻声道:“我想去找业火。”
那火精炸了又炸,“你有我还想找别的火!?”
我道:“……救我的妹妹。那个人,他坐上那个位置太久了,妨碍的也太久了。”
那轮太阳……
嫣红光芒劈头钻入我眼眸,刹那金光照耀的我眩晕迷离。
我听见许许多多芜杂的声音自遥远的东陆流来,还有倾天的碧海卷浪嘈音。
昆仑的使者。天庭的使者。
群巫。
江宴。
这一起的一切在我脑海中被火红的金线扫去,像再也流不出辛酸的泪般,一切都开始放空。
我的真正本能,究竟是什么呢?
指尖触及微凉好似琉璃冰雕的物件,使我开眼淡漠嗤笑,却忽而恍怔,旋即整个身躯颤抖起来。
火精在一旁幽幽的漂浮,嘴里还在不停的抱怨着:“明明这种东西每个毕方都有……但是为什么就落了你一个?”
我惊惶起身,身躯踉跄的不成样子。
那轮始终停滞的太阳,遥遥正对我。
一种无名气力陡然促醒,还带着些许的疲酸,打四肢流向整条脊骨。
指尖抚摸冰凉琉物,我惊奇的发现那柄牡丹之上正兀自流转起一个独属于它自己的绮丽小世界,分毫不受外界影响。
那些透明的水流缓慢又坚定的在七绽剔透瓣子内流转,心底某种脆然的东西撕离了血肉又融合回了支离破碎的血肉,不断不断的发出一种清冰的声音。
我的天啊。
我以为毕方的本能是讹火,是那高高在上能焚烧一切但唯独不能焚去自身罪孽的讹火。
世人也这样以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但我此时在太阳下呼吸,能感觉到某种力量温柔又坚定的逐渐打开压负我的枷锁,听见那些声音放慢起来。
苏念烟怀中抱着一尾锦绣花鲤,正诧异的凝视我此刻的变化。
那种有罪的东西,它走了。
那尾锦鲤的上空,我瞧见它幽幽青明的魂灵正在于空中促急奔腾。
苏念烟的头顶,那里有一团瘴色叆叇似野火般黯淡燃烧,光亮逐熄。
那是wWW.ΧìǔΜЬ.CǒΜ
那是
万物自诞生起就深深藏匿在骨子之中,再被肉身锻造的重重枷锁所拘束,饰以锦绣绸缎大彩华章掩盖的寂寥魂灵。
它代表了每个人最初始的形态与苍茫魂体。
罪孽远去,消弭,清明的心逐渐飞扬。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谢必安为我讲解过的那段拗口古奥。
“万物之生,魂魄犹形。你只有知道了你的敌人魂灵是何种形态、是何种诞生,你才有机会去完成你要做的事情。”
那轮太阳。
我微微眯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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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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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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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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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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