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空有静穆天兵列过,金戈刀戟地破开砚色乌云眩出阵阵火光金浪。我疑心那鸟的身影是我的错觉,但又不敢此刻抬首,只得唯唯诺诺地垂首磕向泥泞板石,忍受着泥腥与乍耳的双重折磨。
七宝璎珞的耀光此刻微微黯淡,许是佩戴年岁久了,一种素眩的光芒晕开,像一团柔软的云花淡淡白白地攀向我鼻尖,唇上,甚至额角。
这大概便是橘杳期口中说的遮掩我未脱的鬼气,护我神魂的意思。
我僵硬地将头颅翘起个微妙的小弧度,能使我视线之内揽入那不甘的华美衣袍、无人的街道与稀碎地涡中倒影。神兵是大张旗鼓地竖扬标识,隆隆辘辘地曳着各种闪耀神光的兵器在那小小清水倒影中只展露半个身躯,但这认识对我来说已然足够了。
足够让我意识到天庭的强大,也让心中愤懑愈发抽动的厉害,需得忍泪耐呕地止住那股子难受的劲头,无声的仓皇恐惧与巨大神威反复碾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忽而觉得唇齿之间一阵寂寞的冷,又是热的厉害的渴焦烧的我不适。
这神威比隰蝉的大了太多……
若说隰蝉的神威只是让我觉得外在的脊梁腰伤会被一座高山压裂,那这帮天兵的神威便是内外都在折磨。它使我的魂灵开始碾在发冷发热的极端,几欲呕吐撕裂的痛感快要将我啖食。我的额角磕在冰冷的石板,却察觉不出冷,只是一味的业障身躯无感,可内里是滚烫寒冷撕裂糅合的各种扭曲。
许久,我神志甚至开始恍惚到察觉喉中腥甜,恍惚到听见一声脆璎珞的碎响,恍惚到眼前睫毛上似是悠悠的覆盖了一片渺小尘埃,而我连吹动它的气力都无,便像伪业火烧灼的无能为力感,才恍若虚脱的狼狈撤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脖颈似是嵌入某种尖锐的东西,那里有温热的血液流出,洒满了一地。
我来不及心疼固神丹与橘杳期赠我的新肉身,只是眼前迷蒙的厉害。有一双清香幽幽的手缓缓扶起了我,那宽大华美的紫色裙摆周遭刻满符纹与飞禽,裹住我的全身。
橘杳期淡淡的神色,并未有太多惊讶与其余感情,反而是一种似水的无兴微冷丽容。
那些天兵已然撤去向西,向着云雾黑气缭绕的皇宫驶去。
她动作轻柔,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不甘的内心,眼底压抑着某种晶莹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的道。“……不可饶恕,绝不可。”
就在她的身后,那座琉璃剔透受日华沐浴的佛征塔顶,微微泛着焦黑,失去了最耀眼的一角。
佛门寺院自大荒时代起诞生,便会有象征神佛尊贵地位的各色宝塔修筑在其中,那代表了仙佛信徒们的崇高信仰,也是每个修佛道派的象征。
迄今为止天下八十八佛门二百二佛派,真正取如来果得佛法悟的只不过寥寥几门。
瀛洲佛为第三,南天宝悟洲第二,大凌霄西天雷音寺当是第一。
她眼里有一种绝望的泪光,但那泪光却流入一股郁恨与令人窒息的怨毒的神色来,埋没在她眼底。
风雨如晦。但那风雨此刻藏匿在她的心尖,晦明之时谁又能窥见呢?
我缓缓出声,望着此刻转霁的天空。“他们为何……这般肆无忌惮?”
橘杳期将玉芙蓉掩入袖口,“我门周恕己,杀前大荒烛龙之子鼓于昆仑。受罪,被罚佛前忏悔一万载。可这事……本就不怪她,是那鼓油嘴滑舌披着张好皮专诓弄无辜仙人。”
我喉中一阵干涩。
又一个,负心郎的……等等,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萧宜老相好?
一万年前,那便是周恕己比萧宜被摧残的时间还早上四五千年?
她浅浅哂之,唇角讽刺意味深长。“接天战乱……帝俊退位,大荒百国就此封息。烛龙沉眠,日御羲和入凌霄看管金乌,凌霄天庭由此建成。那群不成气候的小神仙试图唤醒烛龙,追踪帝俊,但都被挡了回去。两万年前鼓出世,枭与帝俊沉睡。一万年前鼓行踪已定,拐我佛门之菩,哄骗其用佛门珍宝打开大荒的通道……但失败了。他将周恕己四肢扣上足以让她神魂俱灭的魂扣,自此周恕己代他受罚,跪一万年洗魂灵。”
我微微诧异,洗魂灵是种异常残忍的手法,比天庭的诛仙台还要残忍。将一身修为剥去,独独将魂灵抽出,夜不能寐日不能呼,从最平庸的人魂开始受各种秘法锻压,直至恢复成原本的神仙修为方能结束。m.χIùmЬ.CǒM
她眸光柔和,仿佛此刻不是在讲述瀛洲佛道的曲折道路,反而是讲述天星花草般淡然。
“瀛洲神佛被罚堕神格,我门至此陨落。九千年前,通道毫无征兆被打开,羲和与涂山昭柳起争执,回了大荒。涂山国搬出大荒,落在昆仑山脉。但五千年前……魔族的小子,又将它封起了。”
远处隐隐有仙乐嘈嘈,丝竹靡乐与环佩的宝物声音撞在一起,橘杳期淡淡挑眉,含笑睥睨我。
“……代替你的冒牌毕方,要到了。你说,谢临歧该是个什么怒法?”
我看了看她,老实道:“怒不起来。你猜怎么着,皇宫里那个是周恕己。”
她闻言惊愕,不可置信般颤了颤美目,“周恕己……她真的回来了?那岂不是枭……”
“出来了。”
虽然目前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但是她挺危险的就是了。
曾经也是九黎的神明,下降给九黎勇士蚩尤。
现在局面就是很混乱但是又复杂,这会儿前头大荒的神人中间的神仙都不太待见天庭,一时间横跨时代的众多神明与天庭昆仑之间关系太过微妙,反倒是……
让人愈发的捉摸不透了。
橘杳期反倒是一脸的淡然,那惊愕之态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你去昆仑,可有什么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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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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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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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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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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