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地府卑微日常>陆拾叁:记得那人,和月折梨花。
  仿佛是自唇齿之间蔓延的寒冰,向唇外扩散飞旋。一颗心突突坠的直厉害,就此于云泥锦绣中堪堪跌入三昧伏魔的底间,受巨大佛掌与烈火舐毁其心丧其魂灵。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寂的可怕,还掺着无助的哭腔:“我若是走了,那地府怎么办?到时他们发现要找的人不见,岂不是第一个带头降罪地府……”

  我不想。是阎罗大人赐名,罪孽深渊中跪洗我八百年的苦厄,地府予我之生之魂,我怎么可能就此让地府跌落苦海之中?

  谢必安耗去莹莹白光,目色温柔。“你若逃了出去,那便是地府的希望。我记得你以前还抱怨过地府饭食简陋衣着朴素,可你终究得离开的。且不说你身份拆穿之后会受多大的压力,天庭因为江宴吞噬金仙之事已有扼死全部毕方之态……你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认出,且一直如此么?”

  夜风拢干我眼底微澜,吹去盈盈风气。

  我哑声,“他们拿走了地府什么?法宝?还是英才?”

  谢必安轻轻唤来富贵,于桥头无声处衣衫随风而飘,“……是地府真正的,幽冥业火。毕方受命镇压泰山亡魂,口衔的讹火丢失不知踪迹,天帝擷去幽冥业火借给毕方,没有归还。地府如今的业火只是伪业火,它已经烧不动罪孽了。”

  富贵极其温柔的展入我怀中,伤感的瞪着两颗黑黝黝的眼眸。

  “天禄赠你,你现如今身上有两道加印,一道是瀛洲佛门,一道是昆仑玉山,加上天禄,应该能够保你到大荒了。”

  “凌霄天霭,昆仑大荒百处,都可容你去寻。你前世有些记忆碎片散落在我这,若你想索回,我稍后便带给你。”

  风吹得我眼皮干涩,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滑下,打湿富贵头顶的黑毛。

  我想说的话都在此刻冻成一茬又一茬的冰,吐不出纳不进,紧紧的卡在喉中纵横,只得眼睁睁地望见谢必安自袖中奉起一捧犹如碎玉的清水。

  那清水不流,倒映起此刻地府已然斗转成重红浓色的天空。

  我哑着嗓,定定的看着谢必安,许久才道:“好。我替地府拿回来。”

  他像是轻轻笑了下,掌中那捧清水随之碎成水珠,越过相隔风气盈盈扑向我眉睫。

  我只感觉好像是被一粒水珠砸湿了肌肤,但那水气也随着没入深处,使得脑中忽而清明了下。

  谢必安最后对我说的话,又像是不曾对我说的,他转身踱行,只留一身玉色衣衫随风迎动。

  范无咎在桥下安详神色地袖手等他,也听见了那句话。

  “我从来都未养过冥犬。”

  富贵于我掌心处耷拉的脑袋还是热乎乎的,油光泛黑的皮毛似是沾上一侧天穹的胭红,变得沉重起来。

  夜半时分我收拾好东西后,是谢必安开的通道门。

  我将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塞进包裹之中,又将那及我腰的包裹费劲一包,而后幽幽的长吐气,将插在头上的那根橙簪拔了下来。

  若不是随我回院的富贵突然被一阵白光吸走,我大概还一直以为谢临歧只是送了我个辟邪用的法宝……

  富贵便是半蹲在屋里,对着空荡荡的榻轻叫了声,我则回头费劲的在一堆包裹之中寻觅它那颗大狗头,见实在是找不到只得自暴自弃的对着榻道:“唉贵儿,以后就咱俩流浪了。你懂不懂什么叫流浪?先不说吃不吃的饱,睡觉都漏风。我多带几层茵褥锦被也是为了咱俩逃命噢不是,拯救地府用的。万一咱俩啥也没找呢就被冻死了,你说谢大人能开心吗?他肯定开心不起来啊,又得多出两笔支款,地府很穷的好不好。”m.χIùmЬ.CǒM

  我一壁义正言辞的唾弃它,一壁咬牙瞧着新换上的桌,索性连它也一起扔了进去。

  还有它那个镶金的狗盆,也都一并得带着。

  我收拾妥当了,又将簪拢回头顶,牵起寒冰链那头锁着的富贵,最后望了一眼地府的天。

  我现如今的身份留在地府也只是个麻烦,不如去外追查前生之债,替了地府将业火追回,到时再回来……

  我小心的告诉我自己,总能回来的。

  我的鬼牒还押在楚越手中,欠了孟姐儿两次灌汤之言,欠了地府的那钱,秦广大人许诺过要真的给我冠个吉祥物的职位,还有肥烟,肥烟说她要帮自己跟萧宜报仇来着。

  但如今之时,我扯了扯唇角,心头发堵的迈着步子向外走去。

  那从始至终都是黑漆漆的长廊通道也在我足点街地时倏尔变空,我只觉眼眶微涩胸中盈续许多郁闷。

  人间的夜空与地府的夜空是不一样的。无论是王朝更迭,亦或者是太平之世,从始至终都能望见如锦绣蜀绸般朗然的天际,只是星点多添许减,但却不是我看惯了的那片红。

  离了地府,我要去哪儿?

  大荒的通道三千年前就被萧宜封的死死的,昆仑不可攀上,天庭凌霄亦不能。

  我左臂隐隐发烫,掀开衣袖一观,却是那原本光洁似月的银钏臂周遭陡然裂出几条紫光,如游蛇般缠上春空间,向远处愈散弥去。

  尽头处我认得,那座外表金碧实则内破支离的层层枷锁天牢,世人轻易便敢狂妄狎神的……

  春风度。

  春夜风寒,一时寒冰链簌簌作响,我定睛一望,是富贵倏尔变为玄猫形态,脱离了寒冰链轻灵跃入我怀间,将那巨大繁沉的链子丢向身后。

  我到时她仍旧是一副清冷姿态。

  那座昔日华美的楼阁不知何时起被削去一层,寂寥的添上几枝宝烛耀耀。

  见我时她不多惊愕,双目衔起斗旋的清清幽幽池水,像一枝丽人梅,将自己自宽大锦绣之中松下一肩,盈盈洒出一点血红来。

  那上有未愈的烂伤,她则淡淡睥睨端雪望我,噙起一抹带冰寒的笑容。

  “你可瞧好了……这便是我当初被谢临歧打的伤。可我对他不敢恨,因为瀛洲佛道的希望还在他手中,我得熬下去,放他出来去祸害天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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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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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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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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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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