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行到冥河侧时,萧宜微微笑地颔首,道:“七七,你先停一下。”
老魔头一开口准没好事。
萧宜一脸忧郁地飘向我,又别过头对薛忧枝问了个早,而后才掸掸衣袖,道:“你今日去人间是么?替我送个东西给土地。”
他掏啊掏,拿出个不大的双鱼玉佩。
“拘了那老儿出来后便将玉佩给他,叫他还我妹妹。”
我傻了傻,而后才反应过来:“你把肥烟干什么了啊?”
萧宜道:“抵了。前些日子与他那个伽蓝徒结了些怨,事后气不过,就把念烟扔那了。”
“……”我幽幽的将玉佩收了,叹息地道:“你真是嫌命不够长是么?”
就肥烟那个脾气,打疯了土地还得回来揍萧宜,想想我都替她的小拳头心碎。
她能做什么呢?只是一个柔弱无力的无辜小鬼差罢了,顶多回来收了萧宜狗命让他连胎都不需要投罢了。
萧宜走的利索,丝毫不带一丝亲情的欢快去油锅炸鬼了,薛忧枝震惊地望着他背影,又看了看我,神情逐渐困惑:“你们鬼差都、都这么个性么?”
我补道:“也不全是。丧心病狂的也就是以萧宜为首的这一派而已。我还是很和蔼的,走走走上去蹲着。”
今日趋暖,街上也不再挂素白之物了。
我与薛忧枝呆的好生无聊,一直薅某富贵的狗毛也不是,便开始聊些无用的。
我问她,“你之前见过谢临歧么?”
薛忧枝点点头,“来之前见过啊。长的是真好看,一身白长的也白。就是人模狗样的,还把你埋了。”
她说的还挺押韵,提及我萧瑟的前生,让我一时默默留下两行热泪。
一旁用脏花被盖住双腿的乞丐指着我道:“乡亲们都看看,看看。连俺的素不相识的丐帮好兄弟都被这个故事感动的哭瞎了狗眼,你们就真的不想救济一下俺吗?”
言罢,他举着一个破碗开始晃。
我则感动的回他:“有多远滚多远。”
薛忧枝憋着笑,想笑又不敢笑。
围观人群撤去,连带着方才捣乱的乞丐也熟练的将被一裹跑的飞快。
春来度今日依旧是王孙贵人满地捞,来的也都是昨日见过的那几个。
薛忧枝还稀奇道:“这几个不是都来过了么?七七你进去看过,里面什么样子?”
我回忆道:“有个水池子,还有一股佛味儿。”
糟。橘杳期昨晚是不是与我说,要我去背阴找陈世贤来着?
我隐约记得当时也没答应,被她流血的样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哪还有心情答应她啊。
薛忧枝百无聊赖的甩着袖,目光炯炯的盯着春来度门口盘查的小厮。
“你说……那个谢什么,搞这么多名堂,是不是要来找你认错啊?”
我的手一抖,“他还找厉鬼骂我呢。”
薛忧枝沉默了下,“试探你?他可凶了。我最开始穿到这,就是到了他的地盘。也不知那是哪里,永远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尽头一样。他后来让我去地府找你,还想让我给你带话来着,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幽幽的看着我,“就把我踹上去了。”
……所以。谢临歧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快至午时,许亦云迈着步子虚浮的像这边踱着,看见我倏尔一笑,然后继续浮着。
他脸色甚是不好。我琢磨着难不成是昨天召唤谢临歧不成,被他打了么?
他并未搭理我,而是转身进了春来度。
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些事情。
富贵与我一闹,扒拉出我袖子里的一块儿玉佩,我觉得甚是眼熟。
……糟。肥烟还在土地手里头呢!
我连忙圈了块更大的圈,掐诀深吸唤土地。
过了没多久,身着土色官服的土地颤颤巍巍的冒着烟起来。
他右眼下青了一大片。小鼻头肿得老高,颚上的须须零零散散的秃着,两只眼睛还不一样圆。
我震惊的望着他,措了会辞,才斟酌开口:“……你,你被苏念烟打的?”
他缓缓的点了头,声音嘶哑:“老朽的须,还漂亮么?”
我沉默的看着他那几根仅存的须,违心道:“嗯……漂,漂亮。”
那风中瑟瑟的绝对不能是他的须。
我将玉佩递给他,道:“我能接苏念烟回去么?”
他闻言小身板一颤,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东西,许久才哽咽道:“老朽不知道啊……老朽真的不知道啊。萧宜前些日子与我的徒儿有梁子,老朽就说么,那你有没有赢回什么?他讲赢回来一个傻不愣登的女鬼差,话还没说全呢就被人家揍得牙丢了十二颗,十二颗!”
“她又打了老朽一顿。后来被一个穿的白白的人掳走了。”
我一傻,“白白的?”
总不可能……是谢临歧罢?
他抽抽着,补道:“他说若是有人找,只管去地府里找姓明的女鬼差问就是。你们地府何时还有这号人物?”琇書網
……明焉。又是与她有关。
我眸色一沉,先是谢过土地,送他入地后对着薛忧枝道:“富贵留给你。有危险它会帮你,你记得么?我要先回一趟地府找肥烟,到了点你自己就遁回地府,知道么?”
薛忧枝面色沉重的点头。
我深吸口气,死死的掐着手背。
第二次了。
上次是萧宜,这次是苏念烟。
我沿原路遁回地府,只管向前去找明焉。
到她院子前,我连门都未敲,直接一脚踹开。
她正在院内用雪域琉璃樽供养曼殊沙华。
那血红的沙华就贴在掌心,随风一跃跌入琉璃樽内,复而被她用木塞堵住。
“来了?”
我定定的望着她身影,“你想如何?”
明焉今日并未穿山河裙,而是换了一身绯红。
她指尖敲击着琉璃樽,似是若有所思,又似顿首。
“我想了许久……”
“我原以为……大人要找的姑娘,会是个举世无双的丽人。能让他那般心甘念着,哪怕如今堕落了,只能在雪域苟延命格,他也不在乎。”
她随手一扫,那尊琉璃樽随之跌落。
“可怎么会是你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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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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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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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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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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