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澄明,枝上灼色被半晦半灭的水潦金影映的曲折。脂粉与乐音堪堪绕去,只留十里华灯与金裳明灭暗重叠。
我老神在在的捧着碗,富贵在我头顶窝着,我右爪还牵着个新鲜的薛忧枝,一同齐齐的在春来度正对的街蹲着。
薛忧枝呆滞的眸看向我,话语中藏着不可置信:“你是说……瀛洲仙山的仙人,在京都开青楼?!”
知道春来度是青楼时我也恍惚了好一阵。我知晓神仙们确实有那么几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但是瀛洲不是归属金仙昆仑系么,这波是不是玩的有点忒大了些……
我握紧拳头,对着身侧久久回不过神的薛忧枝痛苦道:“记吧。”
能有什么办法呢?
薛忧枝恍惚的提笔,草草写下几字后又收了小册册。
“但……这么一直蹲,也查不出来什么嘛。”
富贵觅到我怀中安了家,我便换了个姿势坐下,用袖口擦着它的寒酸破碗道:“咱俩的实力查啥啊。他的意思是叫咱俩盯着这帮神仙,毕竟来了一帮在京都。这四日里他绝对是有大事情要跟着胖胖干,怕京都这帮捣乱。”
薛忧枝深深的被我的推理折服,又奇怪道:“胖胖谁?”
我无声的动唇,念出秦字音。
至少谢必安是这么跟我扯淡的。说一点都不危险,还有额外的钱拿,再大胆一点,还能看仙人长啥样。
我当然对仙不仙女的不感兴趣,我只是觉得是时候该为地府做出些回报罢了。
今早来春来度的王孙不多。我记得程晏觉的丧期应该还未到时候,大抵也不会有甚么贵人罢……ωωω.χΙυΜЬ.Cǒm
我胡乱想着,嘴中塞了半块馒头盯着春来度门前。
薛忧枝与我一左一右的两个小身板活生生堵住墙前那个狗洞,甚是自在的灭蚊。
嗯这个季节的蚊虫是不是出来的有些早呢?
我道:“你看得清阁楼上么?”
薛忧枝眯起眼盯向阁楼处一个影影绰绰的丽影,“怎了?”
我道:“看她身侧。一大圈混混沌的紫光,都要溢出来啦。”
薛忧枝闻言看的更迫切些,楼上那人似是一顿,身影逐渐清楚了。
她素手推窗,湛青黑的鬓角留尾青钗,春风吹得颤动。
苔色鲛绡袍内拥一把芙蓉瘦骨,艳紫瑞凌堪堪缀她身侧一点明。
她似是又微微仰首,昭昭双瞳春波浮动,合着双靥白玉肤所贴的珠钿只引的出微巅唇上的猩艳。
楼下一时有止住双步的行人,皆是仰目她。
薛忧枝呆滞道,“我草,好美。”
她那双眸眼一垂,方才叫卖的贩儿掐了嗓,生生涨紫了一张胖脸。
富贵窝在我怀**拱,又用右爪勾我肩上花。见不成,猛然跳起。
这一动,也惹得她投目而探。
我念起谢必安昨日与我叮嘱,他与秦胖胖这一趟没告诉多少鬼差,甚至瀛洲仙人的消息都没报给阎罗王。
她似是有疑,久久地注视着我怀**动不安的富贵。富贵真身也就是幽冥烟气幻化的狗,我暗叫声不妙,来时忘了叫谢必安多加道枷锁在它身上了。
我一扬手,右手一掌盖住富贵狗头,中气十足道:“美人!你超级漂亮!”
摊前选伞的穷书生翻了大白眼,“哪来如此多的傻叫花子。”
我憨厚的笑着,一点点的在她注视下挪着屁股往薛忧枝的地方拱,快近了时僵着笑小声道:“别看了别看了……再看你心神就要被勾走了。”
薛忧枝方如梦初醒的合嘴,附和道:“她喊的是!你真好看!”
我娇羞的一笑,眼前站着的几个傻书生惊恐望着我,撞了一时被她容颜迷惑的人群,便也都熙熙攘攘起来。
我装作不经意的挠着包,将富贵自然一拢,怼到薛忧枝怀中。
再抬头时那扇窗户已经合的一干二净,只有淡淡的紫色飘散。
还是隔壁摊上的穷书生,还是熟悉的调子:“这些勾栏怎么还敢开啊?尤其是这‘春来度’,之前可是出过人命的。刚才那个老鸨橘杳期还推窗看,这时候还……”
摊主亲切的一笑,“买不买?不买滚蛋。”
我默默的收腿,听着他二人交谈。
“酸春来度做甚?自己没本事进去找漂亮姑娘你侬我侬,在这哔哔半个时辰了有意思?”
那穷书生愤怒地将手中花伞一掷,颇有怒目金刚之样:“读书人最看不上这等污秽腌臜之地!小生并非酸,只是瞧不起他等用人命作乐的行为!去年桃桃姑娘,不就是被这里逼的自缢而亡么!还有、还有大帝……”
他猛地收口,一阵深吸气后我才听见那个轻飘飘宛如未出口的“姬”字。
薛忧枝咋舌,“这货不会是那个桃桃的老相好罢?穷书生为爱而战诶。”
我皱眉。程晏觉死是因心疾,难不成也与此有关?
我想起程晏觉死后还能打瘸萧宜的事情,猛地一顿。
程晏觉与他有关。按理说鬼魂脱身没可能施法,他作梗让程晏觉打人找我。
橘杳期是与许亦云有关联的,她又与程晏觉有关……
我恍然惊觉,这里少了个关键。
能让昆仑下的瀛洲仙人橘杳期来此,又能与身为帝姬的程晏觉有牵连,还有前身为阎罗但卸职的许亦云在其中。
昆仑据谢必安讲早在千年前就因金玉塔分裂成两系,一脉属道一系归佛,占据东昆仑与西昆仑之瀛海。
阎罗道参佛修道各一半,许亦云是因事卸职转为幽冥在人间的探子。
联系是……
是……
那个本应该入佛途,有葳蕤昭昭双珠加奉,南海锦绣团莲封名的梵僧。
但他如今尸骨埋在子英殿下,魂魄始终未能浮在冥册之上。
冥册无名,魂魄无踪。
程晏觉死前在厄鼻自喃答我,说她并未杀了那梵僧。
可偏偏生死簿上写的就是她杀了陈世贤,匿骸。
我猛然顿悟,那团云雾逐渐清晰有踪可觅,枝叶清楚。
这所有所有的一切,橘杳期、许亦云、程晏觉,都是绕着陈世贤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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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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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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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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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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