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至,江柳眠轻轻推开门,门口看着她的两个小厮已经睡熟,蹑手蹑脚的从他们身边经过,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个时辰,往日的喧嚣不再,花月楼早已恢复了沉寂,江柳眠溜入大堂,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客人们剩下的狼藉。
江柳眠桌上一堆纸,看来是“雅客”的笔墨:
随便捡起一张,映入眼帘的十六个大字“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一起,共度良宵。”江柳眠心中好像有八匹马奔过,脸色微红,小声嘀咕:“庸俗不堪,不忍卒读。”
又捡起一张:“世事多艰难,何来锦衣行。”这个还勉强说得过去,粗通笔墨。
再捡起一张,漂亮的楷书,行云流水,舒展好看:“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舒城蜡炬残,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这诗她知道,是唐朝诗人的一首名作,只是作者把“江城”改成了“舒城”。江柳眠感叹,看见所来之人也并非全是贪酒好色之徒,也有抑郁寡欢的可怜人,落款是二字——清安。江柳眠摇摇头,取如此悲凉诗句地首尾二字,心中也太过凄苦。
便如同这花月楼,她抬头环顾一周,再美的置景,再华丽的舞台,也抵不过曲终人散的结局。
啊,江柳眠反应过来,什么?...舒城?她不在建德,这可坏了,韩轻沉肯定找不到她了。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她只能解决完眼前事再追上他们,一路西南,道路不多,总能遇上。
江柳眠是从二楼跳下来的,这回从下边看,倒是一览无遗,整个二楼都是厢房,看来是陪客人的地方和他们这些人休息的地方。
左边那间似有不同,江柳眠定睛一看,门上好像挂着个“颜”字牌,看来是那位头牌颜葵的卧房。忍不住好奇,轻轻地走到房门边,从窗户上戳破个小洞,往里探去。
上午还大方得体的颜葵此刻未着寸缕,头发散落,睡在床上,而另有一只胳膊搂着她,看不清面容,满屋的香气传来,江柳眠不敢深想,瞬间满脸通红,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随即站住。
此刻她脑子里只闪现着三个字:“赶紧走。”
刚才已经看到左侧房顶上有个天井,足以让她通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可得出去探探,趁着天亮赶回来就行了。
小碎步顺着二楼的通道跑过去,正准备攀上房檐,突然一侧厢房内传来“咳咳”声。
一晚上都是静谧无声,突然有人说话,江柳眠脑子里“嗡”的一声,被发现了。
等了几秒也没见有人开门,她这才舒了口气,看来是自己疑心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噫,这不是王妈妈,看来这是她住的房间。江柳眠心思活络,这王妈妈这么晚不睡觉,肯定有鬼,随即退回到通道,仔细地听着。
“小红,明晚你把这药给陶非吃了,这个丫头,长相普通还软硬不吃,真是够了,明天直接把她送李公子那里,我看她醒了还怎么强硬。”
江柳眠心中一惊,真让她给说中了,这王妈妈好狠辣,抵死不从的人都被下药了,等她醒来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小红答应,又问道:“妈妈,那那个女子呢?”
江柳眠听出来说的是她,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她可得留着,坚决不能动,等过几日我邀请公子哥们来这‘赏酒‘,适时把她推出去,我看谁能不心动,到时候谁出的价高我就给谁!”王妈妈语气中难掩激动,若不是夜色已深,怕她已经拍手叫好了。m.χIùmЬ.CǒM
小红顿了顿:“妈妈,她两个人同一天来的,这区别是不是太大了。”
王妈妈瞪眼:“你懂什么,知道什么叫待价而沽嘛,咱们花月楼又不是慈善所,谁出的钱多谁就是大爷,我们当然得满足这些爷们的要求了。”
江柳眠听的心胸不畅,真是岂有此理,把女子当成商品,歪理一套套,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是没谁。
她还欲再听,但王妈妈打了个呵欠,怕是要睡了。不能让她们发现,江柳眠微微运气攀上天井,从花月楼溜了出去。
一出来她才愈发肯定来到了那位“清安”所写诗句中舒城,不同于临安的湖光山色,此地树木繁多,林叶葱茏,还能看见远处的山峦。
直到出来之后她才想到,自己哪也去不了,四下无人,只能随意转转,正在此时,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阿眠姐...”
江柳眠一回头,瞬间惊喜,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韩轻沉和秦九州。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秦九州舒了口气,特别兴奋得解释:“我和韩二哥找到了做饭的厨子,说你被掳到舒皖城的花月楼,我们一到就来这里找你,本想趁着夜晚偷偷进去,没想到你竟然出来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里他们三个格外突兀,韩轻沉怕被发现,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们先回客栈。”
江柳眠顿了顿:“我不走。”
韩轻沉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不想走,你真想当舒皖城的名妓!”
秦九州皱了皱眉,韩二哥也不会说话了,但是江柳眠并未气恼,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韩轻沉对上她的目光:“怎么,想当救世主。”
江柳眠眼睛轻轻转动:“老鸨太可恨了,不杀杀她的威风,怎么对得起我被绑了一遭。”
韩轻沉笑了:“行,那你出完恶气来找我们,凭你的轻功肯定能追上我们。”说完扭头就走。
秦九州愣了愣,韩二哥这是...生气了?
他怎能让韩轻沉走,赶紧上去拦住:“韩二哥,阿眠姐就是想救那些人,你要是走了她可怎么办呐!”
韩轻沉翻了个白眼:“她极有主意,不需要我。”
秦九州急道:“韩二哥,我们昼夜不歇的从建德赶来,你就这么走了。”
江柳眠心中一愣,昼夜不歇?韩轻沉会为了她昼夜不歇?
韩轻沉淡淡的说:“要不是你一直催促,我才不着急,你要是想留就留下来,反正我要走了。”
韩江二人并未告知去西南缘由,故而在秦九州看来,即使晚几天也没关系。江柳眠不是不着急,只是事从权宜,让她袖手旁观,她真的做不到。
但是她时刻谨记出来的目的,走到韩轻沉身边:“帮帮我吧。”
韩轻沉冷哼一声:“怎么帮?”
江柳眠快速说出心中想法:“明晚王妈妈要给一个叫陶非的女子下药,既然她要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不就是下药嘛,韩轻沉,你那么多药随便给我一些,我把王妈妈迷晕,再把那些姑娘放走,咱们后天离开。”
韩轻沉从怀里掏出药,递给江柳眠,随即往客栈方向走。
江柳眠没想到他不由分说就答应了,一下子有些呆愣,秦九州也愣住了,他随行这几天,还没见过韩轻沉有这么麻利的时候。
韩轻沉叫着秦九州:“还不快走。”
“知道了,”秦九州紧走两步,问道:“韩二哥你还随身带迷药啊。”
“我从来不随身带迷药,只有毒药。”
韩轻沉轻描淡写地说完,只留秦九州一人僵在此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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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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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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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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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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