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青州城。
城内军备完善,军容齐整,各类工事已经修缮完备,甚至更要超过从前。当然,警戒暂时初步放松下来,七天,清平扬毫无动静,如今青州城实力恢复如初,想来他也是不敢再来,至少短时间是这样。
今天,城内百姓都往一个方向赶去,不管是离得近的,还是离得远的,只要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走不开,无一例外,都会前去。
顺着人群一路走去,便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灵堂横在城北通往城门口的大路中央。灵堂上挂有许多白色的布条,系于招魂蟠上。堂内亦是一片白色,靠墙处密密麻麻的摆放着成片上万的灵牌,牌前点起明晃晃的白色蜡烛,映衬得堂内一片惨白。身着白盔白甲的士兵们将花圈抬放到灵前,铺满整个灵堂两侧的道路。
灵堂外,张全义等一干人众双手垂下,静默的肃立着,神色哀伤。
陈峰看着张全义缠着绷带的双手,心中感慨万千,自己之前曾怀疑过张全义的为人,可经过守城之战以及这几天的事情后,这种怀疑已经湮为尘埃,随风而逝,不复存在。www.xiumb.com
早在探子来报,清平扬撤兵的那一天,张全义就开始着手今天的事宜。然当时青州城造战火破坏,满目苍夷,急需整顿,且蛮夷意图暂未明朗,张全义只能白天管理,指挥各项工作,晚上几至彻夜不眠筹备此事。
这巨大灵台的修建,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因为张全义认为民生大于追念,所以在各种各样的民事解决后,才开始动工。灵台高五丈,方圆十丈,所选材料皆是从各出运来,精选而出。如此工程,本不可能于一夜之间完成。但众人想到,自清平扬撤兵算起,今天应为一众牺牲将士的头七。为了抚慰烈士的英灵,众人不计辛劳,一心一意修建灵台,这期间,不曾喝过一口水,也没有一粒米饭下肚。终于,凭借心中的那一股子劲儿,完成了这项难以实现的愿望。
若说众人齐心协力完成这项工程算是一个奇迹的话,那么张全义则是以一己之力创造了另一个奇迹。
此次青州之战,自袁罡被袭以来,直至放火烧了清平扬粮草,打破了清平扬的攻势,总共持续了两天三夜。在这短短的两天三夜里,青州士兵共战死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五人,灵堂之内,也正好有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五个灵牌。这些灵牌,除了制作外,雕刻,为雕下的字染色,摆放位置等等,皆是由张全义一人完成。
这些灵牌有个特点,那就是将死者的姓名,籍贯都刻在上面,不像一般阵亡士兵家属得到的那种只写了“阵亡士兵灵位”的那样。
为了做到这种程度,张全义调来所有名册,将士兵们的信息一点一点的刻在上面。由于长时间握着刻刀用力的在坚硬的木牌上刻字,张全义的手变的卷曲,难以舒展,甚至于十指都因颤抖而握不住那轻盈的刻刀。
不管是青州将领还是援军之人,都因张全义血迹斑斑的双手而心中震颤不已,纷纷劝张全义将此事交给别人来做。但张全义却痛心于青州军士的伤亡,不肯停止,将一腔真心付诸于行动,最终完成此事。
此刻,将近整个青州城的人都来到灵堂下,张全义抬起沉重的双腿,步入灵堂前的平台,声音悲切。
“十天前,山菱族首领清平扬帅兵大举入侵。你们中的很多人都认为此事过于突然,难以防范。其实不然。”
“早在数月之前,我便探知清平扬招兵买马,广纳贤才,有图谋不轨之心。然而我却沉浸于上次打败清平扬的喜悦之中,心态扭曲,对此事不甚重视,以致毫无防备,被清平扬打了个措手不及,连累众多青州健儿惨死敌手。这是我的过错,我不求大家原谅我,我只愿披麻戴孝,守于他们的墓前,弥补我的罪孽!”
此一席话,发自肺腑,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在众人心中,张全义无罪,他依然是民众爱戴的好城主,但,无一人上前阻止他,驳回他的言论,因为人们知道,这是一名视军民如亲子的将军为兄弟之死发出的哀嚎。不去打扰,正是对他的尊重。
张全义微微调整心情,说道:“所有的青州军士,都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过,都是我的兄弟。现在,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了,我恨不得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但或许是我太贪生怕死了吧,我终究还是没敢自尽,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们的仇需要我去报,他们的家人还需要我来照拂。请大家原谅我的懦弱,让我带着这借口,再在这人世间停留一些年月吧!”
人们泣不成声,默默地看着张全义哭泣着跪在灵堂内一众灵位前。一名文官站出来,念哀悼词。
“三万七千六百八十五位,我们的兄弟,父亲,儿子,丈夫,离开这片他们曾经挥洒过汗水的土地,永远,永远的睡去。”
“他们的逝去,是因为那热血飞扬的两天三夜。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我们经受着恐惧,我们害怕被敌人欺凌。而为了驱散这份恐惧,他们选择了直面鬼神。”
“他们也曾害怕过,也曾哭泣过,但为了身后千千万万的青州子民,他们没有过半点的退缩。正是他们的坚持,换来了现在的安定。”
“或许,他们地位并不高贵,但他们的心灵,却是伟大的。而这伟大的力量,并不会就此消逝。”
“清明灞上,趁着那悠扬的牧笛响起,或许,他们的英魂会再次临世。那时,他们会想起一度与我们发生的口角,会想起一路走来遇到的阻碍,会想起那令人动容的最后一眼回眸,而这一切过后,则是安详,以及期盼!”
“我们,是这些英灵所守护的人,也应该是守护这些英灵的人。我们的责任,不在于如何的去后悔,愤怒,而应是追念,洗礼。”
“我们要用最纯粹的心灵,来祭奠他们最纯粹的灵魂。望他们,毫无遗憾的睡去。”
人们依次入灵堂致敬,仪式结束后,众人相互搀扶着走下灵台,哭声震天。
张全义看着湛蓝的天空,轻语道:“兄弟们走好,只要我们还在,这片天空就终究是晴朗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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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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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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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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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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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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