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娣围着她,想尽最大的努力说服余喜龄,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但这时候她所说的话,对正强压着怒气的余喜龄来讲,全部都是在火上浇油。
“你说要来吃饭,是不是因为他?”余喜龄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向徐招娣。
二叔二婶经常来家里吃饭,但前天徐招娣突然让余喜山捎话,说要来县城,余喜龄只当她是想通了,放下心结来看看两老和喜安,没想到居然又是因为余建国。
徐招娣低下头,面色为难,完全不敢直视余喜龄的眼睛。
还真是!余喜龄气得胸口疼,抬头望着房梁,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屋外,余爷爷也在问余建国的来意,余建国言简意赅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包括他现在开了个饭店的事情。
余爷爷余奶奶心情跟过山车似的,听着余建国突然被撸职,再到他又振作起来,开了个小饭店。两老口虽然可惜好好的铁饭碗就这么没了,但还是很欣慰余建国能放下成见,自己做起生意来。
县城里的个体经营户一日多过一日,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偷不抢地不比吃公家饭的铁饭碗要差,现在余奶奶门口的小摊挣的钱都是她自己收着,别看只是做做街坊生意,但每天的收入也很可观。
余建国巧妙地把他和叶听芳合伙开店的事给瞒住了,“爸,先前的事,是我对不住您,我那时候思想没有拐过弯来,所以才会……”
“没事没事,都过去啦。”能听到余建国一声抱歉,余爷爷心里已经很满足,那些早就过去的事,他也早就不在意了。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有些事是计较不过来的。
“总之,是我不好。”余建国叹了口气,认错态度还算不错。
余二婶站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还拉着坐在一边不自在的余二叔,不让他走。
余建国目光扫过一边不识趣的余二叔和余二婶,斟酌了半天,继续开口,“爸妈,自己做了生意才知道,这生意啊是真不好做,尤其是像我这种开小饭店的,这一个多月下来,不是赊账就是打白条的,别说赚钱了,还往里亏了不少钱。”
哭穷?一听余建国的话,余二婶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戏的心思也淡了不少,这大伯子可千万别是来借钱的啊!
“那哪行啊,做生意哪能打白条呢,这什么时候能收回来啊!”一听这话余奶奶就先急了,“建国啊,要不这饭店你就别开了,换个别的营生干干,你以前在部队不是学了一手修车的手艺吗?”
开店做老板已经是余建国能够接受的最低限度了,居然还想让他去干给人修车这种低贱的活,要让以前的同事们知道,背地里不得笑话死他!
“生意还是能做的。”余建国来可不是为了转行的,赶紧摆手,“都是乡镇府的老同事,大家来捧场记的公帐,也不好把生意往外推,再加上其他乡里乡亲的,到年底把账结了就好,就是现在现钱都押在了菜上,有些周转不过来。”
余奶奶这才放下心来,想到余喜龄这不少也是半年一年地才结一次,心顿时就安了下来。
“大嫂,外面聊得正欢呢,你怎么不出去听听呀?”余二婶摸进厨房,把徐招娣挤开怼了她一句,才挤到余喜龄身边,“喜龄啊,你这里忙不忙?来,婶替你,你出去说会话。”
余二婶原本想直接说余建国这次来可能是借钱的,话到了嘴边才想起,余建国再怎么样,始终是余喜龄的亲爹,这父女两个关系再不好,她好像也不好直接说对方的不是,这才改了口。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们一家靠着余喜龄吃饭的缘故,不过她才懒得顾忌这些呢。
“不忙,厨房里油烟大,二婶出去坐着吧。”余喜龄板着脸,脸上挤不出任何表情来。
徐招娣提着的心缓了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不忙不忙的,有我帮忙呢,弟妹你出去坐着吧。”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余喜龄左右把袖套一撸,往案上一扔,就出了厨房,“喜龄,别。”
余建国刚跟余爷爷余奶奶开了口,余爷爷虽然一脸沉凝,却没有直接拒绝,余建国能沉下心来干事业,余爷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余奶奶更是直接就要去把自己攒的钱拿出来支持余建国。
“大嫂,你不是说要留在厨房帮忙吗,一起呗。”余二婶一把拉住想去追余喜龄的徐招娣,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屋外,余喜龄已经居高临下地站在了余建国跟前,余建国抬头看她,半年没见,余喜龄长高了也长开了,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女孩子已经变成了盛气凌人的半大少女。
“我妈累到吐血给你攒的钱这么快就花光了?”余喜龄声音清脆,目光直视着余建国,眉毛微挑,“是来借钱的?”
余建国脸色难看,他确实是来借钱的,但这话无论如何在余喜龄面前都说不出口。
“喜龄,好好跟你爸说话。”余奶奶轻轻拉了余喜龄一下,父女俩个哪有什么隔夜仇,何况距离过年那会闹矛盾,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做人不要太较真,尤其是和亲人。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便僵住了,一直被徐志鹏压着的余喜山冷声哼笑,顿时就显得格外显眼起来,他也没有打算掩饰,“可不就是来借钱的,哦,对了,人家那不叫借,是拿点钱周转周转。”
余喜山好歹也学坏了一段时间,也学了些流里流气的姿态语调,后半句话是学着余建国说的,语气里满是讽刺,余建国脸色大变,立时皱眉看向余喜山,“你是从哪里学得这些怪话,跟个二流子没两样。”
目光怀疑地扫过徐志鹏,余建国目光深沉,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从哪里学的重要吗?你倒是管管我啊。”余喜山别开脸去,心里难受,他还是做不到像喜龄一样,无视余建国对他造成的任何影响。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余建国冷脸看向余喜龄,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余喜龄扬唇一笑,“小孩子?我跟喜安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我们还是小孩子,你不声不响给我注销学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念书么,怎么我这个小孩子就要辛苦出来挣钱?”
顾着余爷爷余奶奶的身体,余喜龄没敢多说太多出来刺激他们,不过拿出学籍的事情出来说已经足够了。
“注销学籍是什么时候的事?”余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烟摸出来点上了,自从搬到县城来,余喜龄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余爷爷抽烟了。
上回徐招娣住院,余爷爷只以为是他们夫妻闹别扭,根本不知道真实原因是余建国把余喜龄的学籍给注销了,余喜龄是有意识地瞒着,徐招娣则是以为老两口都知道这事,住在县城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提过。
所以,余爷爷去提醒了当时还在当主任的余建国一句话后,就直接离开了。
余喜山这会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把注销学籍的事一半儿说了,余爷爷沉默了很久,烟没点燃也没发觉,抖着手夹着烟放在嘴边吸。
“爸,这事是我欠考虑,我……”余建国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从乡镇府出来,不然他想恢复余喜龄的学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余爷爷抬手指向门口,“门在那边,你走吧。”
“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喜龄起早贪黑挣的,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没本事,在这里也只是给喜龄拖后腿而已,你现在能静下心来干事业,我和你妈都很欣慰,至于别的,我们都帮不上你,钱没有,两个老不死的你要是愿意,倒是可以接回去养着,毕竟你是老大,当年分家,我跟你妈是分给你的。”
说完,余爷爷背着手站起来,看向扶着门框站在厨房门口的徐招娣,“招娣啊,你这个媳妇我和你妈认,但下次你要再领这混账来,还是算了吧,我跟你妈还想再多活几年。”
余爷爷背着手进屋,脊背微驼,整个人瞬间感觉苍老了很多。
余建国目光看向余奶奶,他现在兜里是真见底了,不然他早就受不了气走了,但现在只能忍,余奶奶眼里已经泪光闪闪,她抹了把眼睛,什么话也没说,扭身跟着余爷爷进了里屋。
余建国又看向余二叔,看样子是还想跟余二叔开口。
别看余二婶一直在厨房里,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外头,见状拎着菜刀就跑了出来,“大哥啊,我家钱全投在档口上了,小本生意难经营啊,兜里实在是没钱,不像你,开了家大饭店,要是发达了,可要记着弟妹们啊。”Χiυmъ.cοΜ
余二婶眼珠子转了转,本来把叶听芳提一提的,不过看了看余喜龄的眼色,到底把作痒的嘴巴给忍住了。
这就是他的家人!余建国脸色僵硬,他以为这趟要费些功夫才能弄到钱,却从没想过一分钱没弄到,现在还要被扫地出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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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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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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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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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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