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眼中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波潮,红着脸语速缓慢地呢喃道:“我有事情同你说呢。”
凌昱似是不过瘾地又小啄了一口,这才将她搂在怀里,“什么事儿啊?”
两人呼吸都有些微喘,皎然一手搭着凌昱的脖子,转过身一手端过还剩一半的茶盏,烫手一样放到男子手里,“喏,给你”,皎然示意凌昱饮茶,总要替他找点事儿做,不然两人没完没了的,还怎么谈正事儿。
凌昱倒来者不拒,握住杯盏不咸不淡道,“这是凉的。”
听不出是嫌弃还是不悦,亦或是抱怨,皎然学着凌昱不咸不淡的模样,“凉茶,败火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喝。
说完凌昱轻声笑了起来,当着她的面一滴不剩地将半杯茶水都饮尽。
“好了。”
看着杯盏倒扣在眼前,半滴水都没流下,皎然再不拿凌昱寻开心,一不下心就容易被他反将一军,赶紧一五一十把早晨和陶芝芝在都曲院听到的都向凌昱说了一遍。
“你说,那些人上供的是哪尊佛啊,会不会也是这位方侍郎?”皎然随口一问,作为同行中人,她对酒业的生态环境还是很关心的。
“你倒是瞎猫碰着个死耗子,蒙对了。”凌昱道,“方侍郎本来手脚就不干净,最近手是越伸越长了。”
皎然知道凌昱是在不满童家庄之事,“那就拿他没办法吗?”这种明知道对方哪哪不是,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凌昱把茶盏放回桌上,“那点份子钱定不了他什么罪,再等等吧,等狐狸尾巴全都露出来,才好一网打尽。”
“可是还要等多久啊……”皎然肩膀一松。
“干裙搭上湿裤就没有干净的,更何况这种常在河边走的人,不会太久了。”凌昱端详着皎然倒挂的嘴角,接着道,“最近方侍郎手段有些激进。”酒库的事谁都想沾点好处,方侍郎嗜酒如命,还有个纨绔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整日不是在勾栏寻花问柳,就是在街巷里斗鸡走狗,方侍郎老来得子,夫妻俩把这根独苗护得跟心肝宝贝似的,有求必应,白花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散了去,简直就是养虎为患。
皎然似懂非懂地点头,沾上这几样,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是铜墙铁壁,总有被蛀空崩塌的一日,想想凌昱方才说的话,方侍郎瞧着像急需用钱的样子,还是不少的钱,“所以,方侍郎的儿子,是不是欠债了?”
“嗯。碍着面子,那群亡命之徒不敢明要,但方侍郎未尝不知他们的可怕之处,而且户部尚书快要致仕,方侍郎可能也在动歪脑筋。”凌昱冷笑一声,“以前只敢小贪小利,占些职位之便,现在连皇上对心腹大臣的任命还敢打量,眼里哪还有王法。”ωωω.χΙυΜЬ.Cǒm
“原来这背后,水这么深啊。”皎然咬牙道,“看来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凌昱笑道,“你还小,不懂这些是正常的,但所谓‘快棋慢马吊,纵高也不妙’,以后记着便是。”边说着,凌昱把皎然轻轻放到榻上,“睡一下吧,别想那么多。”凌昱吻了吻皎然的额头,起身将铜铫子一斜,把莲花风炉里的炭火浇灭。
皎然目送凌昱离去,她确实有些乏,但习惯养成就难改,于是她只伸了伸懒腰,便穿鞋往花园外走去。
凌昱说得对,她确实嫩了些,皎然总以为自己够淡定了,但每回遇到凌昱,两相对比下,她的急躁还是显而易见的,或许是凌昱这厮太能沉得住气吧,皎然一面找借口安慰自己,一面又不得不承认,每回和凌昱谈正事儿,总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如今日所学之——心不静难有大作为,童家庄一事,还要学学凌昱,等着和他们见招拆招,不能过于焦躁。
这一日正是凌涵举办牡丹宴的日子,也不知道风是从哪边吹出去的,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打听四季春能不能卖,彩絮儿一一推脱,但还是不忘和皎然报告一番,具体何时开卖,怎么个卖法,还要等皎然决定。
这可是好事儿,只是不知是南静王那边起了效用,还是凌涵这边这么快呢?皎然站在门边想了想,和彩絮儿吩咐道,“若还有人来问,便让他们留下名号,次日的四季春要在前一日预定,我们每日产量不多,四季春就不随来随卖了,采取实名登记预约制。”
“可是这样的话,来店里的酒客怎么办?”彩絮儿问。
“无妨。”皎然摆了摆手,“到店的酒客我们优先供应,按杯买卖,不会本末倒置的。”四季春定价高,来店的酒客多是市民,按瓶买有些不切实际,到时这酒成了曲高和寡之物,并非皎然想要的,按杯卖既能让大家尝尝鲜,又能叫大家量力而行,应当也能招来一些新酒客。
彩絮儿可读不懂为何要实名登记,这和先到先得有区别吗?皎然的回答却是,“我也不知能不能起作用,还待要些时日才知晓。”
这话彩絮儿更加听不懂了,于是转移话题,眼睛越过皎然的肩膀往竹风榭的方向望去,不知凌昱走了没有,又回到皎然脸上,“姑娘,你们在里面作甚么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天知道彩絮儿一个不谙世事的花季少女,可没有往歪处想,但皎然可就心虚了,双手捂着脸,果然有点烫,但嘴里还是一本正经道,“能作甚么,聊正事儿啊。”
皎然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彩絮儿登时也领略到了什么,想起冬至时目睹到的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福至心灵地捂住眼睛,“姑娘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没看到,我不会再提一个字的。”
“那这会儿又是谁还在瞎嚷嚷?”皎然佯怒道,“你个彩絮儿,还笑话我。”说着指了指花园池边的小假山,“还记得那座石头吗?当初专门给你准备的,以后你就去那里蹲着可好?”
“我才不要呢。”彩絮儿赶紧捂住了嘴巴,灰溜溜地往前院去了。
四季春的首发贡献给了凌涵的牡丹宴,白酒辛辣,姑娘家其实喝不太惯,多是小酌几口,多的也就饮个小半杯,不过皎然所料没错,这么有劲头又闻所未闻的酒,宴席散了之后,席上的千金小姐都携着经瓶归家了。
次日便有人来打听买酒,得到的回应却是“明日再卖,需先登记”,皎然这么做可不是饥饿营销,只是为了卡住开卖日有登记名单。
再过一日四季春正式开卖,皎然并没有敲锣打鼓,只提笔写了两块字板,一块摆在来客酒馆门前,一块立在四季园门口。
尝鲜的自有之,不过来得更快的,还是早一日便登记了的。
“梁生?”皎然提笔勾去册子上第一位登记的酒客之名,从彩絮儿手中接过打好的经瓶,抬头笑道,“今日酒馆第一枚,承蒙梁生惠顾。”
梁生自然客气回应,付了酒钱,便提着经瓶步出酒店。
从果子巷出来,弯弯绕绕钻到果子街,走过御史台,来到州桥南端和西大街的交汇处,正对街口有一家酒楼,名曰“会仙楼”,不过梁生却看都不用看,门口有门童向他致意,他没怎么搭理,自顾自就往里去。
来到后院,梁生轻轻叩了两下门框,推门而进,“大当家,酒带回来了。”
明间里走出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方面大耳,一看就是有万贯家私,这人正是会仙楼的当家人佘钱,佘钱在玫瑰椅上坐下,梁生忙替他斟满了一杯酒,“大当家,您尝尝。”
佘钱先将酒杯过鼻一闻,略略点头,接着轻啜一口,任由酒液弥漫喉间,眉间微皱,最后眼睛一亮,饮尽一杯,佘钱将杯盏放下,示意梁生也饮一杯,回味道:“看来四季园那位当家的有点能耐啊。”
梁生喝完一杯后,也拧着眉,“确实够味,就是贵了些。”
“好酒却也值这个价,你瞧瞧这瓶子比平常的小一半,价钱直翻三四成,贵是贵了些,但总不缺买的人。”佘钱说完又问,“方侍郎的买到了吗?”
梁生摇头,“明日的也被预定完了,大当家,你说他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一日就卖三十瓶,真叫人买了个寂寞,若不是我昨日先定了……”
梁生叽里咕噜说个不停,佘钱摆手抚须道,“应当不是故意的,谁还能嫌钱少,只怕这酒的产量还未上来,你瞧瞧这酒的质地,说是清水都有人信,清酒最是难酝。”
大当家都这么说了,梁生只能住嘴点头,“可是方侍郎那边怎么办呢?”
佘钱略作一想,“你寻个再小一点的瓶子,把这酒倒了送过去,虽然少了些,但总要先糊住方侍郎的嘴,做不得送最多的,也要做第一个,来年酒坊还要靠他的面子打点呢。”
居然用他们喝过的,梁生有些汗颜,没想到大当家还有这一面,笑着点头照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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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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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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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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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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