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昱放开怀中的女子,不咸不淡道:“被自己熏到了吧。”
呵呵,原来还怪这香膏呢,皎然委屈地揉了揉粉粉的鼻子,怎么不关心她有没有被冻到啊。
外间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两人来到里间坐下,凌昱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最后只开着面池的那边隔扇。
就这个空档,皎然已经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凌昱走到皎然身前,视线落在她被揉得红通通的鼻尖,“露着这么长一截脖子,难怪你冷,给你的围脖怎么不戴上?”
就是不想戴嘛这不是,一戴上,好像就意味着归属,一个人身上有了另一个人的标志,这种感觉让人怪难接受的,皎然自觉两人顶多是露水情缘,去掉凌昱的大计,剩下的真心大概没有几分,走走场子可以,走心就免了,但是话自然不能这么说,皎然抬头边端详凌昱的脸色边道:“做事情不方便,太暖和人就懒了。”
“你不喜欢?”凌昱径直问道。
情绪未明,难道是生气了?皎然被盯得有些怂,吐了吐舌头,拉过凌昱的衣袖抱住他的手,无尾熊一样摇了摇道,“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所以不舍得戴呢,而且那颜色不耐脏,弄脏了我心疼呀。”
皎然心想她这朵解语花做得,真心不容易,她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怎么这人还无动于衷的样子?皎然心虚地眨着眼睛看向凌昱,只见凌昱也正看着她,皎然“嘿嘿”一下灿烂地笑了出来。
凌昱冷哧一声:“巧言令色,说的比唱的好听。”
虽然言语间不接受,但凌昱还是撩起袍子坐在皎然旁边,“不过一件俗物,制了便是拿来用的,哪有还供着的道理。”
皎然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给凌昱多让出些位置,这人怎么如此没有界限感,这会儿凌昱坐在身后,鼻息间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皎然脸红地继续翻看收进来的花笺纸,皮还是老的厚,她就做不到像凌昱一般淡定自若。
不过这次凌昱没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而是探着脑袋和皎然一起看那些画纸,“你的画工这样好,可是在相府学的?”
自然是在相府学的,夜凌音再有银子,也请不来大师收皎然为徒,当年也是为着皎然的琴棋书画箭射骑,不让皎然在市井间无所成,夜凌音才点头答应让皎然进了相府,好沾着相府的光上学堂。
可是在皎然看来这并非什么好事儿,原身那时悄声无息死在府里,若非她穿过来,大娘二娘看到女儿伤痕累累的身体,哭断了肠都于事无补。
“那你可比你那位嫡姐强多了。”凌昱的话让皎然收回了神,她惊讶地回头看了凌昱一眼,“你看过皎兰姐姐的画?”
凌昱笑道,“有幸见识过。”
两人相视一笑,皎然想起皎兰那和皓哥儿有的一拼的画工,“心不静难有作为嘛,皎兰姐姐就不爱动笔动脑。”
但就爱动手,皎然眼睛黯了黯,随即又亮了起来,看着凌昱问道,“你知道我那位姐姐心悦你吧。”皎兰喜欢凌昱,那可是连皎仁甫都头疼的,女生外向,在皎兰眼里,自己成为凌三少奶奶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所以只要打听到有凌昱的场合,都会上赶着去“偶遇”。世界真是小,皎然缩缩鼻子,若被皎兰知晓她和凌昱不清不楚,那位姐姐应该能剥了她的皮。
凌昱不答反问,“想那么多故人作甚,眼前人才是要紧,不是吗?”
皎然耳根泛红,却不依不饶道,“可我听闻,你差点成了我姐夫诶。”
凌昱笑出声,“那现在你和你姐夫厮混,这该叫做什么?”
皎然横了凌昱一眼,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个,但或许是这份不依不饶取悦了这位财神爷,皎然难得才听他一次笑得如此开怀,财神爷板着脸好看,没想到笑起来也让人不想转开眼睛,看着也让人跟着心里开朗。
凌昱揉了揉皎然鼓起来的脸颊,“你想他们了?”
“那倒没有。”皎然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画不语。
凌昱看着她因低头连成的一道完美弧线,眼睛滑过脖颈,落入领口,那领口系得严实,却让人格外肯定,里面的肌肤也如外面的一般欺霜赛雪,此刻美人眼里带着些惆怅,但凌昱却格外想将领口的盘扣扯飞,在雪白的细腻上留下红痕。
皎然没等来凌昱的回应,抬起眼皮看他,才听他说道:“若当年你父亲得势,如今你就是公主了。”
这话里的嘲讽皎然不是听不出来,“你想说什么?我和娘亲都没有参与此事,娘亲也未想过要什么名分,不过所托非人罢了。”想到这里,皎然又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遍,千万不要跟夜凌音一样傻傻地错付芳心,等计划达成,要同凌昱好聚好散。
“我没有想什么。”凌昱回道,看皎然一心想和皎仁甫撇清关系,却想起这些年夜凌音没少给边疆的皎仁甫寄银子,能送到皎仁甫手里就奇了怪了,真是个奇女子,凌昱想了想道:“你这几日来酒店多备些保暖衣物,城外有一处同你父亲有关的故地,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居然还有故地?尽管皎然对皎仁甫并无特殊感情,但如此闻所未闻的地儿还是提起她心中那点许久未见的好奇心,启唇一笑道了声“好呀。”
第二日来四季园上班,皎然便把围脖手套都备齐了,但并没有等来凌昱,皎然坐在竹风榭里自嘲,这几日凌昱来得勤快,让她差点以为两人是真情人了,习惯过于可怕,戏演多了容易骗自己,也是她太把自己当颗菜了。
皎然敲了敲脑门提醒自己,别回头凌昱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片云彩,自己却深陷泥潭,人家可没说今天就要去,想通了便将出门装备撂到一边了,不过次日还没等来凌昱,倒是等来了何婉儿。
几日不见,不知为何,何婉儿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但皎然也说不明白那是什么,只问了何婉儿的身子,吩咐她做活儿时注意些。
却说何婉儿这日来酒店,也并非她想要的,她本想等薛能应了她,这日来四季园,便是风风光光来告辞的,谁知在家歇息的这几日,哪里有薛能的消息啊,石沉大海一般,让何婉儿愈来愈没底,何大见到她也烦,这才到酒店来了。
皎然没想到何婉儿也跟着到花园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几日不见,人竟变得如此缩手缩脚了,往常何婉儿酸人不自知的能力,可是四季园里头一份的。
“怎么了婉儿?”皎然见何婉儿在竹风榭门前踌躇,走出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
“皎然姐姐,我……”何婉儿半天说不出一个囫囵字。
“外面冷,先到里面坐下吧。”皎然以为何婉儿是冻着了,忙拉她到里间烤火,又给她泡了热茶汤。
何婉儿双手捧着茶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自己和薛能的事儿说了出来,当然是掐头去尾,省去时间地点,只挑了事件的本质。
“哐当”一声,皎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手一松,茶盖落到毛毯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这下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皎然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是真人真事后,才开口骂道,“你怎么这么傻啊。”何婉儿的心思皎然看得出来,人往高处走,有往高门挤的心思也是个人抉择,皎然虽无法苟同,但没想到她居然挑了这么一条对自己不利的路。
薛能了无音讯,又不能去将军府找他,何婉儿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也不想的啊,皎然姐姐,可是我有得选吗。”人都是向己的,不然案发现场就不用找目击证人和拷问各方陈词了,何婉儿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自愿的。
皎然真不想插手这种棘手的事儿,也不想脑海里有薛能和何婉儿恩爱的画面,她一个黄花闺女又不是媒婆,能帮到何婉儿什么,“那你现在想好要如何了吗?”皎然猜想何婉儿来找她,定然已经想好对策,只是想寻个助力。
“我不求多好,只愿薛公子能把我接入府,以后在身边伺候他,有个名分便好。”何婉儿放下手中的杯盏,拉着皎然的手,低声道:“皎然姐姐,你说我该如何才能让薛公子接我入府?”
皎然脑壳有些疼,敢情何婉儿是找她还出主意来了,要她说,就不进劳什子将军府,男欢女爱不过一夜雨露,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最好,再说薛能未娶妻,怎么会先纳妾呢,接进府里顶多是个通房,不然就是个丫头,皎然很想拆开何婉儿的天灵盖,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她百思不得其解,妾室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过皎然深知何婉儿是铁了心要当妾室,她曾经试图说服何婉儿,但都失败了,这个时代,想去高门大户讨口饭吃的姑娘还真不少,所以也就不劝了,只安抚地拍了拍何婉儿的手背道:“我同薛公子也无私交,但他常来四季园,你不妨等一等,看看他有什么说法?”m.χIùmЬ.CǒM
何婉儿点点头,她重新来四季园干活儿,也是想着见了面才好说,薛能去找她,是不用指望了。
傍晚凌昱来寻皎然时,皎然首先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你说薛公子会如何做呀?”
凌昱原本看着窗外的夕阳,闻言回头看了眼正在穿戴围脖的皎然,冷清清道:“还能如何,薛能又不缺这一个姬妾。”
那就是会收了何婉儿?皎然不知该祝贺她还是替她伤心,凌昱好像读懂了皎然的心思,“你就不该管这事儿。”
外面太冷,皎然围上围脖,开始戴绵手套,“她都求到我面前来了,我也只让她蹲蹲薛公子,没帮上什么。”
凌昱冷笑道,“自己惹的祸,什么果就自己尝,薛能混是混,但绝不会逼迫女子,你院里这位姑娘,真有些不知廉耻。”
皎然心中讪讪,何婉儿的心思她都能看出来,更别提凌昱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昱这句“不知廉耻”,莫名又让皎然想起自己。
在凌昱心里,她是不是也这般不知廉耻?不清不白地同他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和风尘女子一般无二?亦或是同何婉儿一样心思腌臜,是他们这些人上人不屑一顾的?
虽然皎然不喜何婉儿的为人处世和性子,但并不反感这种攀高的心思,谁生来就该命贱?谁又能说人上人心思就不龌龊?只不过敢想不一定能得,而不敢想的永远无所得。
凌昱见皎然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大氅,帮她系紧打结,“同你的丫鬟说了吗?来回大概要一个多时辰。”
皎然闻言,压下心中的郁闷,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了,她会在酒店等我回来的。”
马车等在花园边角开的后门外,皎然上了马车,便将小脸隐在大大的昭君兜里,一路无话。
到了城外山脚下时,天色已大暗,眼前的山包宛如一只沉睡的巨兽,让皎然有些害怕,可又看不出它同寻常的山有何不同。
凌昱牵着皎然走在前面,一路上枯叶声“咔咔”,耳边风声呼啸,树影摇曳,高耸入天,仿佛被一个个巨人士兵俯视,那声音听起来有如夺魂令一般刺耳,吓得皎然恨不得把耳朵捂紧。
两人停在一处密林里,皎然将手中的提灯往前伸了伸,隐约能看到四周都是柳树,白日里应当是一副柳枝翩飞的惬意景象,但这会儿却莫名有股阴森森的寒意,背后凉得让皎然忍不住往凌昱身边靠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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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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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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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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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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