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反应过来绢巾拿去堵猪嘴了,手忙脚乱之际,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袖口代之抹脸。
“凌公子,我不是怕黑,方才就是老鼠太多了,给吓的呢。”皎然一边擦着脸,一边还不忘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凌昱颔首,等了一会,见皎然终于放下双手,开口道:“走吧。”
皎然想财神爷大概嫌这破庙太逼仄了,赶紧跟上。
凌昱本就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皎然微微带着小跑,才能跟他齐肩并行。
走道漆黑,一提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昏昏暗暗看不清凌昱的神色,皎然偷偷在他脸上梭巡,朦胧中的脸庞只剩剪影,更显凌厉,却读不出情绪,但总归瞧着不像心情愉悦的样子哩。
皎然咬咬嘴唇,财神爷贵人事多,说不定正快乐着呢,就被不知道被哪个不懂事的求着来这鬼地方,心情如何能好,想想就替人家憋屈。
皎然这人有个特点,心大,谁于她有恩,所有不好的前尘往事都能一笔勾销化为灰烬。
没法倒流财神爷的快乐,说两句好听话总是要的,皎然眼珠子滴溜嘟噜转了转,边观察凌昱的神色边道:“今日多亏凌公子大驾前来,让我们从十八层地狱的怨鬼,飞升到九重天上去当神仙,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
皎然想了想,拍拍胸脯承诺道:“只能请凌公子多多光临小店,一定给公子打折。”
走在后面的彩絮儿和玲珑一人一边拉住皎然:“姑娘,怎么这么抠啊,少不得也是分文不取,打折,你也好意思?”彩絮儿觉得皎然敢说她都不敢听。
玲珑也是听不下去,补充道:“我们酒馆差这一顿两顿的银钱吗?”
“差,怎么不差?”皎然立马反驳,压低声音鄙视两人,“开业至今,咱们酒馆靠的是口碑和质量,从不打折,给凌公子还是破例呢,况且凌公子缺这点钱吗,咱们小本生意,才缺呢。”琇書蛧
这也是抠得没门了。
走出拘留房,月色如墨,寂静无声,皎然晃晃悠悠走得缓慢,忍不住哼起小曲儿来,没办法,重见天日,心情不要太畅快。
皎然发现前方几步外的凌昱也越走越慢,心道这位公子还挺贴心,知道别人腿短呢。
没多久皎然就追上了,凌昱转过头来道:“皎然姑娘,你能不能安静些。”
皎然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贴心,但还是乖乖鼓起嘴巴,并比了个在嘴巴上缝线的动作,最后还打了个结,保证噤声!
看看她多听话。没办法,受人之“恩”,忠人之事。
一路上,皎然不时回过头,快到门口时,凌昱终于忍不住了,“怎么了?”
皎然很乖巧地解开嘴巴上的结,她刚刚打的是蝴蝶结来着,这才迟疑问道:“那黄大、黄二弟兄俩呢?”
凌昱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关心他们作甚,还想回去待着?”
皎然连忙摆手,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是在下唐突了。”
“不是不怕黑么?”凌昱道。
皎然感觉自己又被噎住了。
“回去吧。”凌昱转过身,“无事生非,让他们在里面再待几天。”
走出官衙,门口有青布马车在等,小厮见凌昱出来,忙放下脚凳迎皎然三人上去。
秋风习习,带着凉意,也把皎然的脑袋吹清醒了。皎然收起刚出来时的放肆,站在马车边没上去,“凌公子,我们三人步行回去便可,我们坐了你的马车,你怎么办?”男女有别,凌昱自然不会轻易和女子同车。
凌昱只淡淡道:“让你上车,你就上车。”
皎然看了凌昱几眼,不再推辞,领着彩絮儿和玲珑上去,车厢中还残留有熏香的气息,皎然撩开车帘,向凌昱致意。
马车缓缓走动,彩絮儿在耳边道:“姑娘,凌公子真是大好人,今日要是没有他,我们真不知如何是好。”
玲珑也心有余悸:“那囚房中真瘆人,满地的灰,阴森森的,若真去了牢里,还不知多苦。”
皎然回首,已看不到凌昱的身影,官衙角门缓缓关上,闷闷一声传来,那耸立的飞檐,黑漆漆的牌匾,在黑夜里犹如蛰伏在墙上的巨兽,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放下车帘,皎然端坐在坐垫上,不出一语,彩絮儿和玲珑满脸喜气,见皎然突然间沉默下来,不解道:“姑娘,你怎么了,出来了怎么反倒不开心?”
皎然强扯出一张笑脸,“开心啊,当然开心。”开心于拨开云雾,却也忧心于此。
黄大黄二设套,轻而易举就能将她们设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以后这样的事儿还会有多少,下回可就不一定能有人来救她了,虽说有律法在,可平头百姓要求正义何等难,单看她这回,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相反的是,凌昱却毫不费力就将她们捞了出来,只他一句话,说彩絮儿身契在他手上,那差吏连查证都无需。
皎然呵笑一声,原本走出来的路上,她还以为要画个押办个手续,不曾想一路畅通无阻,差吏半句话不过问,一路送到门口。连黄大黄二能不能出来,都听他差遣。
真是掐死个人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这背后,是她看不到,也想不到的权势。皎然庆幸今日她是与凌昱同条船,若不然,人家玩儿死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回到酒馆,皎然让彩絮儿给小厮派了个荷包才让他回去,姚姐还在等着,看到她们回来激动得谢天谢地,端来个火盆让她们跨,去去晦气。
这夜回到小甜水巷自是比寻常晚许多,不过皎然是报喜不报忧的人,打了个淡哈哈就糊弄过去,夜凌音也不疑有他。
晚上梳洗完毕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的金薰球,丝丝青烟从镂空花纹间吐出,皎然深深吸了口气,才能静下心来思索今日种种。
听何婉儿说是寻着薛能后,薛能知晓彩絮儿的由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去找凌昱,这才让她们得救。
皎然其实有些高兴凌昱能来救她们,她自然不会认为凌昱对她有意思,自恋最要不得,想来是随手一帮,毕竟凌昱也算半个当事人,若硬要说别的,至多是对美好的事物容易心软罢了,这一点皎然也会有,虽说以貌取人不可取,但这就是现实。
皎然换了个边面窗而卧,今日之事让她有些后怕,若不是有凌昱来救,她那些行径把两人都得罪透透,摆明了自寻死路,以后可不能再由着性子了。
皎然抓了一把白纱帐印着的缥缈青烟,她们这种阶层,不得罪人还好,得罪人那就像这烟一样,让你消失在这世上,回过头连个影儿都没有。
如此想来,还挺开心凌昱能给面子,大树底下好遮荫,说不得以后,要跟凌昱打点好关系,皎然轻声一笑,有些看不起自己,也不知道今日之后,凌昱还会不会给面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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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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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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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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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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