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苏绣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的幸灾乐祸,她故意说话只说半截,满脸都写着“我什么都知道,就是诚心吊你胃口,你想知道,那就来求我啊”的小人得志的嚣张。
如她预料般,苏绾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的眸光里有不可置信,有震动,有惊恸,更多的还是不肯接受现实的惶恐和疑惑。
苏绾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自然是王爷和王妃闲谈时听到的。”
苏绣没撒谎,苏绾也知道她犯不着撒谎。
苏绣有一句话说得对也不对,就是她在这王府里,唯一的仗恃的确是萧衡。
萧衡不在,不管是京里还是京外,不管是国家大事还是王府琐事,苏绾就像个聋子、瞎子,一无所知。
她和王妃的婆媳关系又不好,妯娌之间也不过尔尔,有时候,还真不如苏绣这样一意巴着梁王妃,极尽谄媚阿谀,反倒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苏绾上前两步,抬手给了苏绣一个耳光。
苏绣被打懵了,这不符合她的心理预期。她预料到了苏绾会惊恸失常,但她第一反应不该是泪眼涟涟的求问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吗?
本该是自己嘲弄、拿捏她的,她怎么倒先动手打人呢?
苏绾凉薄的对苏绣道:“你怎么这么恶毒?不就是因为三爷瞧不上你,可你何至于如此恶毒的诅咒他?他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苏绣气得连疼都不顾了,啐了苏绾一声道:“我恶毒?苏绾,你得了失心疯吧?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血口喷人……什么叫我诅咒他?他恶业累累,诅咒他的人多了,还用得着我诅咒?分明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他才有了这样的报应,你打我骂我有什么用?”
苏绾低头看自己的手,还轻轻吁了下,道:“谁说打你没用?不是你自己上赶着凑到我跟来来找打的?”打了她,自己心情会好一点儿,怎么能说没用?
苏绣气得翻白眼:“我……我真是多余好心提醒你。”
苏绾仍旧冷着一张脸,刻薄的道:“你说对了,向来好人没好报,你不来提醒我,过几天,也会有的是人争先恐后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
真的是个“好”消息,亲者痛,仇者快.
而很不幸,萧衡四面树敌,这世上,除了苏绾,大抵没人称得上是他的“亲”,所以他的死活,难过、伤怀的人还真不多。
就比如苏绣,她不是满口的爱萧衡吗?
原来爱是有目的地,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否则便成了恨,和她爱的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如确切点儿说,她爱的,始终是她臆想中的那个男人罢了。
苏绾抬脸看向苏绣,道:“可你是打着什么心思来的呢?三爷没了,你高兴?你痛快?他不要你,活着的时候和你没关系,死了也和你没关系,你要笑,背着人随便你怎么笑。你要哭,也把门关严实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不管你是哭还是笑,都没资格。”
苏绣忍不住道:“你真是疯了,这个时候还能和我逞口舌之利,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她不无恶意的道:“红颜祸水,女人生得好看就是资本,的确,我又多余好心了,就凭你这张脸,哪怕你是再嫁的寡妇,想必也有许多男人迷了心智,鬼迷心窍,争先恐后的想要给你做仗势。”
苏绾轻呵了一声,道:“你的嘴脸还真是丑恶,话说得再刻薄,也无法掩饰你内心丑陋的嫉妒。我是生得比你好看,我的确也是祸水,可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绣气得心口发堵。真是不要脸,连“祸水”都承认了。m.xiumb.com
的确,苏绾怎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
诚如自己所说,苏绾凭着这一张脸,哪怕沦落成官妓,也有的是男人上赶着给她庇护。
自己不过就是说几句难听话罢了,伤不着她分毫。
苏绾轻蔑的道:“千古艰难惟一死,过去经历了那么多,我都没想过死,现在也不会。再则,有你这样的例子呢,只要没脸没皮,二嫁三嫁又如何?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人都能活得舒舒服服、自自在在,我有什么可替自己担心的?”
骂人不揭短,可苏绾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苏绣上赶着毛遂自荐,却被人推拒不要了的往事,不啻于接连抽苏绣的耳光。
苏绣本就不是个有涵养的人,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她想上前要打苏绾,杏月只轻轻一拦就攥住了苏绣的手腕,再轻轻一推,她就接连倒退了好几步,险些坐到地上。
苏绣眼泪扑簌簌落下,却怨毒的道:“你不用得意,苏绾,我就要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这世道是会吃人的,是会吃人的……”
苏绾没再多废话。真难得,居然苏绣这个向来深闺娇养的人,也有“这世道是会吃人”的感悟。
不过自己不需要她的提醒。
世情本来如此,吃人的人,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和能力,想要不被吃,除了要有本事和能力,还要靠几分运气。
…………
苏绾的桂花没采到,她空手而归。
林檎和山矾看她神色如常,只是反常的沉默,于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杏月把苏绣的话转述给她二人听,两个人当时都吓懵了。
什么意思?三爷……出事了?
二人问杏月:“二姑娘打哪儿听说的?别是消息有误吧?她惯来见不得奶奶好,说不定就是故意气奶奶的呢。”
杏月摊手:“不清楚。”
“那……”林檎一跺脚:“咱们在这儿猜有什么用?我去找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绾却走出来,道:“不用。”
一是问不出什么来。别说是她们几个奴婢了,就是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三奶奶,郡王妃去问,也未必能问得出什么来。
二是不必,总有像苏绣这样的人,巴不得先来报丧。
果不其然,二奶奶曹氏最先来表示关心。
她比苏绾伤心得多,泪眼涟涟,一脸的伤痛:“你说这是怎么说呢?三爷年纪轻轻,又骁勇善战,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怎么会出这档子事。”
苏绾木然的听着曹氏嘴里蹦出来的一句又一句安慰、同情的话语。
她就是个摆设,压根不需要有任何的回应。
曹氏本就是个擅长说话的人,她一个人足以顶一台戏,哪怕她跟前杵着的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她也能一唱一说一天。
曹氏还是说累了,眼泪流得眼眶发酸发涨,可眼前的苏氏仿佛是个木头美人,居然不言不动,也不哭不闹,仿佛没受到一点儿震动。
该不会是伤心傻了吧?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向苏绾。
苏绾面目沉静,但眼神略显空洞,显然,自己刚才那一通安慰、同情,全都媚眼抛给了瞎子,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曹氏忍不住拉苏绾的手,道:“三弟妹,你说这都什么命啊,老天也是不长眼,你和三爷都年纪轻轻的,又那样恩爱,怎么就……你说咱们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命苦不命苦的且另说,谁命苦,也不是曹氏。
苏绾抽回自己的手,问曹氏:“二嫂,三爷的事,是谁说给你的?可确凿了吗?”
曹氏一脸的不可置信,道:“这可是生死大事,我岂会拿来当儿戏?自然是听二爷说的,二爷自然是听王爷说的……”
“……”苏绾倒不是怀疑她故意来造谣,只想寻个确证,她问曹氏道:“那二嫂可知道,三爷……如今在哪儿?”
曹氏一本正经的算了算:“听说陛下的御驾还有一个月就要回京,三爷怕是还要再晚一点儿。不过这也要看王爷怎么想吧。”
苏绾微一蹙眉:“什么叫王爷怎么想?”
曹氏一脸的同情:“从西南到京城,几千里地,天气还很暑热,又有一段都是水路,全是险滩激浪……王爷的意思,怕是……”
苏绾的手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
曹氏很是不忍的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在京城替三爷立个衣冠冢。”
…………
苏绾反倒一下子就松驰下来。
如果说,本来曹氏一副知情人的模样,苏绾就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她这人不太值得相信。她这种人,很有点儿听风就是雨、没事还要添油加醋的特性,在传讯儿的时候,也太容易加上她自己的主观猜测,很容易和事实大有出入。
她臆测梁王的心思不稀奇,但冷丁冒出一个“衣冠冢”来,苏绾反倒不信她的话了。
梁王再不喜欢萧衡这个儿子,可父子到底没当众撕破脸,对外界来说,萧衡就是他的儿子,且这么多年,还给他办了那么多事,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果萧衡真的过了身,以死者为大的原则,梁王不差费这点儿事的人力和物力,总不会真的把个萧衡的尸骨扔到西南边陲。
不管怎么猜,哪怕更多的是自我安慰,可苏绾仍旧心似油煎,比她当初被留在宫里等死时的心情还要糟糕。
她觉得自己就是条鱼,被人残忍的摔懵了摔了个半死,再粗暴的剔了鳞,粗喇喇的直接被搁在火上煎烤,滋滋的全是心上的各种苦痛和忧虑,渐渐的没了水份,只剩下皮肉被火烫灸的痛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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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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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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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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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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