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三番两次被点到名,苏绣再也坐不住了。
更让她气愤兼惶恐的是,明明苏绾的态度足够恶劣、嚣张,可王爷和王妃,以及在场的人居然都没人站出来喝斥她闭嘴。
再让她这么揭自己的老底,自己就不用活了。
苏绣气得哭出来,对苏绾道:“你,你胡说。”
苏绾抬头看向她,道:“我哪句话是胡说?”
苏绣茫然的看向众人。
一双又一双,都是陌生的面孔,眼神却很熟悉,是让种看热闹的冷漠和恶毒。一时间,她只觉得如入狼群,下一刻就会被她们剥皮拆骨,吞食干净。
苏绣不敢和苏绾一条一条的掰扯,毕竟苏绾知道她的底细。
在场的人似乎对于姐妹争夫的这场闹剧很感兴趣,但对于苏绣来说却是没顶之灾,她只能含嗔带怨,既威胁又求乞的看向苏绾:“你,家,家丑,不可外扬,你就非得败坏掉我的名声吗?苏绾,你可真够恶毒的。”
苏绾嘲弄的笑笑,道:“看,但凡我说什么,做什么就是恶毒,那你呢?我再恶毒,可没有哪句话是我栽赃陷害,没有哪件事是我无中生有。再恶毒,我也没有抢了谁的亲事,更没有想去抢谁的男人。”
字字句句,针针见血,苏绣只觉得针刺在背,脸皮都要被血涨满了。
她惶恐无助,只能拿和握了脸,呜呜痛哭。
苏绾却还不依不饶:“我就不明白了,我还不够软弱,不够退让的吗?为什么给我定个罪名就这么容易呢?是不是非得被你欺负死了,咱俩的公案才算彻底了结?”
这话是在对苏绣说,也是在对梁王说,她自认嫁进王府,不管怎么说,已经合了他们的初衷。
他们还希望怎么样?希望她怎么做?
苏绾能听见梁王粗重的喘气声,萧徇忧心如焚的吸气声,以及众人或惊或讶的声气。
其实这会儿她和苏绣的处境没什么差别,姐妹相争和兄弟阋墙一样,闹到最后只有一个最惨烈的结果,那就是两败俱伤,没一个赢家。
在她数落苏绣不是的时候,何尝不是把自己也弄到丢人现眼,任人嘲笑戏弄的地步?
所以她不去看任何人,只垂眸道:“总之,若二姐姐给三爷做了妾,注定争纷不断,成日不得安宁,与家和万事兴的原则不符。”
男人的大事她不管,内宅里的小事,除了不许萧衡纳苏绣,别的她都可以退让。
梁王一拍桌子,没好气的道:“苏氏,你们姐妹间的事,微不足道,这不是你不许三郎纳妾的理由。我知道你们新婚,可自来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常例,就算这时候三郎不纳妾,日后也免不了添人。”
不是苏绣,也有别人,何必在乎是谁?
苏绾垂眸,道:“我承认王爷说的很有道理,也不敢笃定日后三爷就一定不会再纳新人,更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么荒谬和可悲,但在三爷一日不曾亲自开口叫我替他纳妾之前,我便一日不给他纳妾。”
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望向苏绾,满心里都只有一个大写的“服”。
苏绾压根不去看他们的目光,又道:“还有,谁都可以,唯独二姐姐不行。还是那句话,要么我死了,她做为填房添了萧三奶奶的窟窿,要么就从哪儿来还滚回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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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满屋俱静,气氛尴尬到极点。
瞧不出这柔柔弱弱的苏氏居然这么刚烈?她和苏绣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宁死也不接纳她啊。不纳苏绣是小,这驳了王爷的脸面是大。
苏绣又气又恼,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梁王没好气的砸了个茶盅,对苏绾道:“胡闹,你以为你是谁?三郎纳不纳妾,岂能由你说了算?”
这茶盅虽没砸到苏绾身上,却仍有极大震慑作用,茶水飞溅,免不了溅了苏绾一身。尽管没有杀伤力,却极具侮辱性。
换成旁人,早就羞愧欲死了。
苏绾柔弱却坚韧,挺直脊背,稳稳的站着,一声不吭。
萧徇有些不忍,起身道:“父亲,三弟毕竟才成亲,这时候就纳妾,的确不太合适。要不……”
这事容后再议?
梁王瞪他一眼,喝斥道:“闭嘴。”
哪儿有他说话的份儿?他和前世子妃夫妻不谐,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他自己虽没什么有名有份的妾室、通房,可身边服侍他的丫鬟不少。他还是世子呢,凭什么萧三就不行?
萧微欠欠儿的对苏绾道:“三嫂,你也的确太霸道了点儿,既然知道三哥早晚要添人,现在添还是以后添,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有什么区别?是不是苏二姑娘也一样,横竖都是妾,不碍着你正妻的位置,说来说去,你就是拈酸善妒,说什么都是借口。”
这话算是说中了大家的心声。
曹氏也跟着劝道:“三弟妹说话别太绝,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这是世情,你要死要活的也没用,不如当着大家的面服个软,你好我好,皆大欢喜。”
苏绾就是不吭声,只嘲讽的看向萧微,道:“六弟所说,当真算是发自肺腑,也称得上是至理名言,我真为未来六弟妹以后的生活……”
谁嫁给他,绝对是上辈子没修福德,这辈子倒了血霉。
她也不担忧,到时候和大家一块看热闹就是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风水是轮流转的,今日她被大家公开审判,他日就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ωωω.χΙυΜЬ.Cǒm
至于曹氏的话,她只当耳旁风。
就当她是拈酸善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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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等了一时,见苏绾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越发的厌恶,他索性直接道:“人已经进了府,为着两家声名计,也没有把人退回去的道理。今日叫你来,不为的是征求你的同意,只是知会你们夫妻一声。你要是愿意,那就罢了,你便是不愿意,这事也没个转寰的道理。”
苏绾淡淡的笑了笑,道:“王爷要问,我就只有一个答案:不同意。”
要么就别问。
总之别让她看见,大不了另置一处宅院给苏绣和萧衡。
横竖她一个没脚蟹,管是管不了的,只图个眼不见心净。
梁王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冷冷地望向萧衡,道:“老三,你别装缩头乌龟,这到底是你自家的事,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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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这会儿说是他自家的事了,那怎么这么多人一直跟着掺和?
他懒懒的起身,敷衍的朝梁王拱了拱手,道:“我刚回来,什么都不清楚,这不正听着呢吗?”
他走向苏绾,停在她身前,问:“是不愿意我纳苏绣为妾,还是压根就不愿意我纳妾?”
苏绾缓缓抬起脸。
自她进门,她便没朝萧衡望过一眼,不是不敢,只是不想让他误会她是想向他求助。
这会儿他到了跟前,她才和他正面相对,道:“三爷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只要三爷不曾亲自开口,那三爷就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众人都在心里“噫”了一声,十分的不屑。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岂不知男人心也易变么?昨儿还海誓山盟呢,明天就不知换了几茬新人了,谁信谁蠢。
萧衡却听出这话里有话,他问苏绾:“要是我开口了呢?”
苏绾垂眸,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只道:“妾身自然再无二话。”
萧衡笑了一声,道:“然后呢?”
苏绾不吭声。
萧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道:“说。”
他不信她是不敢说,刚才和王爷说的那些话,足够大逆不道的了,还有什么更诛心的?
苏绾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萧衡,那清澈的带有几分天真的眸光里带了几分执拗,道:“三爷的心分成几份,我待三爷的心……便也分成几份。”
他如何待她,她就原样如何待他。
萧衡呵笑一声,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妇。”
于是众人都竖起耳朵,面带催促之意。连他都一口断定苏氏是“妒妇”了,这回该休了吧?真该休了吧?快点儿休。不休还等着过年吗?
萧三一向是个浑不吝,只怕未必有那个耐心能容纳苏氏这样的妒妇。
毕竟他那样的脾气,岂会容忍一个妇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等了这许久的戏,总得快刀斩乱麻,别磨磨唧唧的了。
毕竟善恶是非得有个公断。
不成想萧衡伸手揽住苏绾的腰,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一低头,大喇喇的亲上了苏绾的唇,低喃道:“不过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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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眼睛都快瞪掉了。
啥?他刚才说啥?他说他喜欢……妒妇?
这……这……这叫什么话。
他品味可真够奇特的,居然喜欢妒妇?!
男人们反应快,几乎是立刻就偏了脸:非礼勿视。
女人们则大惊失色,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大庭广众之下,就算他们是夫妻,可这也太有伤风化了。
女人们后知后觉的拿帕子掩住了眼睛,可指缝间仍有光亮,各个既羞且恨,偏又忍不住想看。
萧衡没有当众表演的爱好,因此只晴蜒点水,轻触了下苏绾的唇,很快便松开。
苏绾没他脸皮那么厚,被他的举动惊住,如被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在不过是短短一瞬,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就什么都过去了。望着萧衡,苏绾眼里如星芒般璀璨。
只是脸涨得通红,分明是无地自容,恨不能扎进耗子洞的模样。
萧衡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手臂横到她肩后,宽大的袖子顺势把她整个人都遮住。
他回头对梁王道:“我不纳妾,就像刚才绾绾说的,人打哪儿来的,还让她回哪儿去吧。”
难得他居然这么客气,没说“滚”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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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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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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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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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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