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总之一句话,苏绾对目前的现状还是满意的。
她承认她修炼不到家,所以还是会失望、伤心,但早晚得习惯。
人不都这样吗?习惯着习惯着,从前觉得简直不能忍的人和事也就都麻木了……也就习惯了。
难道世子妃就过得顺意了?小半辈子了,和世子爷的夫妻和美的日子也没几天吧?难道她就不活了?
二奶奶曹氏就过得遂心了?她有嫡亲儿女,可二爷还不是左拥右抱,妾室通房好几个?
但林檎的话还是提醒了苏绾。
她和萧衡夫妻之间不管内里怎么样,面子情得过得去,毕竟她是妻,他是夫,她这辈子,但凡想过得稍微舒服顺意一些,只能仰赖萧衡。
因此打发林檎送了些换洗衣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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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檎真是不想活了。
她心说:您就是送点儿吃食也行啊,这送换洗衣裳过去,是把三爷回房的最后一点儿借口都给堵死了啊。
但萧衡当晚就回了正房。
林檎和山矾乍一见到他,简直如同看到天神下凡,令她这等微末小民不胜感激涕零。
二人心说,这三爷也太上道了,奶奶才给了个台阶,三爷自己搬着梯/子就下坡了,早知道,她俩就应该自作主张,早点儿打着奶奶的名头,给三爷送点儿东西才是。
两人满脸笑意,和迎着凤凰似的,打帘子的打帘子,上茶的上茶,紧着把萧衡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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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萧衡,苏绾有点儿愣怔。
不过数天不见,她对他这个人都有些陌生了,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待他。
她心里况味复杂,既有那么点儿欣慰,又有点儿犯怵。
他回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她固然知道夫妻敦伦乃是夫妻感情维系的必不可少的方式,于情于理她都推脱不得,可他要得太狠,她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萧衡倒是态度轻松的多,对苏绾道:“眼看就是中元节,你有什么安排?”
苏绾轻轻摇头:“没什么安排。”
中元节京城里有河灯和盂兰盆法会,苏绾闺中未嫁时节就没机会出门,虽心生向往,但这会儿她可没什么兴致。
萧衡未必愿意她出门,而且也未必有时间陪她出门,她不想没事找事儿。
至于给爹娘烧纸,那就容易多了,王府里不许烧纸,她可以打发个婆子去路口送纸钱,如今她手里宽裕,上次去寺里的时候,已经特特的请了小沙弥替爹娘供奉了长生牌。
萧衡倒看她一眼,忽然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啊?”苏绾一怔,随即有些心虚的道:“是吗?我可没觉得。”
“这几天没睡好?”
苏绾想也不想的道:“怎么可能?”
她要承认没睡好,会不会让他误会是因为他不在,她辗转反侧,楚寐思服他的缘故?所以就算真的没睡好,苏绾也抵死不会承认。
就算是逞强吧,她也不愿意先低头。
萧衡却嘲弄的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道:“你嫌我索求无度,扰得你不能安眠,我不在,按理你该睡得很好才是,可我怎么瞧着你气色还不如从前呢?”
苏绾又气又心虚,偏又无话可接,只能垂头绞着自己的袖口,假装没听见,没听懂。
萧衡没什么耐心的道:“我本来打算带你去逛逛,既然你不愿意去就算了。”
“……”
苏绾把自己坐成了一只秤砣,死死的抠住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踏踏实实,沉沉重重地一直坐下去,打算坐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心却不受她的控制和摆布,上下忐忑,起伏迭荡,折腾得她无比难受。
听见萧衡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没有一点儿声息了,苏绾的眼泪才沉重的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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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着实恼恨自己的没出息,做为自我惩罚,她也不去管,就只那么木木的盯着衣裳上那小小的湿湿的一涡泪痕发怔。
“活该不活该?”耳边响起幸灾乐祸的声音,苏绾惊怔的抬头,正对上萧衡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她羞愧无及,索性伏身,把脸埋在手臂上。
被萧衡一针见血扎在心口上,苏绾又疼又愧,她没脸见人了。
萧衡扳她双肩。
苏绾使劲挣扎。
她自觉已经丢尽了脸,越发不肯和他对视。
萧衡索性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没好气的问她:“哭什么?”
苏绾不肯答。
萧衡道:“真是惯得你,有话不说,非得憋在心里,是不是非得把自己憋屈死才算完啊?”
苏绾气得呜咽出声。
她憋屈她的,关他什么事?
她自死她的,他不是说了,他并不觉得丧妻再娶是什么不幸?
萧衡把她的脸从怀里挖出来,道:“我再问你一次,哭什么?要是再不说,别想再有第二次机会。”
苏绾闭着眼,泪水像是断了线的雨帘,顺着长长的睫毛往下淌。
萧衡作势要推开她,她忙伸手抱住他。
萧衡低哼一声,冷嘲热讽的道:“你说你是不是活该?人是你要给我添的,我让你别多事,你当我不知好歹,多辜负了你似的。我答应要添人,你又自己憋屈你自己。你说你矫情不矫情?”
苏绾当然知道自己矫情,可她也控制不住不是吗?
明明心是自己的,感情也该由自己把控,可谁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她把自己的心丢了呢?感情也没那么简单,不是说放就放,说收就能收的。
萧衡伸手粗暴的在她眼角刮了下,一手心的眼泪,他嫌弃的啧了一声,道:“是你自己不愿意出府的,我都没嫌你辜负了我一番好意呢,你倒委屈上了,哭什么哭?”
苏绾哽咽着道:“我怕耽误你的事。”
“你以为你耽误得了?真是不自量力。”
苏绾气得睁开眼瞪他,道:“你就会瞪着眼睛威胁我,我在你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但凡一句话没说到位,你就一副不耐烦的嘴脸,好像听我说句话就是多大的仁慈和恩典一样。可你又什么话都和我说了?我哪儿知道你都有什么安排?我若要求这要求那,就是不懂事不知魇足,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又反过来嫌弃……”
在他跟前做人怎么这么难呢?
萧衡不怒反笑,伸手勾着苏绾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道:“你不会问?生着一张嘴是做什么用的?”
“……”苏绾想咬死他。
萧衡架住她的脖颈,不让她得逞,谑笑道:“牙口真这么好使?我瞅瞅是不是铁齿钢牙?”
苏绾躲着不让他去掰她的下巴,这么一闹,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察觉到他某个地方又不安分了,当即不敢再闹,挣扎着要下地。
萧衡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只笑了笑,也没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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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坐到他对面,和他拉开距离,这才心有余悸的的抿了抿鬓角的碎发,问他:“你不是说要出远门?”
他理了理揉皱了的袍子,懒洋洋的道:“我跟陛下说了,过了中元节就走。”
“那……真要去看盂兰盆会?”她不太相信他是为了这个才留下来的。
萧衡神色淡淡的道:“看你想不想去了。”
想,当然想啊,她在笼子里关得够久的了,当然想去外面见识见识。
苏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道:“如果你要是有时间,我当然想去。”
这不就结了?这么点儿小事,何至于迂回曲折的猜来猜去?xiumb.com
苏绾白他一眼,问:“你说的那几个人……”
萧衡一扬下巴,道:“人已经进了府,这时候就见?”
苏绾的心就是一沉。
她还没怎么样作颜作色呢,萧衡已经啧啧连声,嘲弄的道:“看,没那么大心胸,你装什么大度?我早说过你别自作聪明,真要哪天我去睡别的女人,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苏绾咬牙,没好气的道:“有地儿哭又如何?难不成为了我哭一场,你就不去睡别的女人了?”
“当然不能。”
那还说个屁。
萧衡哈哈大笑,道:“说总是要说的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了又没用,我干吗要说?”
“说没用,做才有用。”他朝苏绾招手,道:“我教你个乖,怎么做才有用。”
苏绾半信半疑,犹豫半天,还是没动。
萧衡把脸一沉:“别等我费事啊。”
苏绾这个气,可也知道真等他动手,她可就面子、里子都没了,只得往前凑了凑,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萧衡一伸手,掐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挟过来。
苏绾险些惊叫出声,这青/天/白/日的,难保隔墙有耳,回头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她勉强镇定心神,竭力镇静的问萧衡:“怎么做才有用?”
萧衡俯在她耳边道:“你让我睡够了,不就用不上别的女人了?”
呸,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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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觑着她的神色,颇为疑惑不解的问:“我看你那个时候也不是很痛苦,甚至明明很享受,做什么一提这事,你就一副要死要活的嘴脸?”
“……”他说话怎么这么刻薄?还这么直白,可让她怎么接话呢?
苏绾面色通红,纤纤十指扯着萧衡的袖子,半天也张不开口。
萧衡道:“你要是担心弄出人命来,呵,有了就生呗。”
苏绾半天才呓语一声:“不是。”
“那是什么?”
苏绾面红耳赤,这种闺阁隐秘,实在不能向外人道,她没脸和他探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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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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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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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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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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