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楷却放空了自己的意识,任它飘游,像是被风吹动的蒲公英种子,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他想起自己两年前赶到曾家庄时,只见偌大的庄园已经被烧成白地,大雨倾盆,火已熄灭。他在废墟中像一个孤魂野鬼般游荡,翻翻找找,最后他找到了一根玉簪,已被大火熏得焦黑,但不会错的,这是他在曾薇头上看到过的。
那一天,叫唐七十五的那个唐门杀手死了,从他的残躯里爬起来那个人叫唐楷。
至于起这个名字的原因,不记得了,在他不多的印象里,那个叫母亲的影子好像曾经这么称呼过他。
于是,唐楷回到唐门大杀四方,放了一把轰轰烈烈的大火。那一战之后,唐楷遁走,身受重伤,之后的两年来,他一直都在秘密寻找买家的线索,同时养伤。
不得不说,唐门长老周不动的化骨绵掌实在诡异。唐楷拼着胸膛硬抗了他一掌,以此为代价虽然杀掉了他,但这么两年来,残存的内力依然如附骨之疽,无论如何就是祛除不掉。这也造成他一身伤势始终缠绵不绝。
他时常想起少女的笑。待在曾家庄的那段时间虽然很短,却是他为数不多的彩色记忆。
他为了完成唐门布置的杀手任务,就以一个厨房杂役的身份潜伏进了曾家庄。
与少女的认识还是一个被自己安排的偶然。想到这,唐楷微微笑。
那还是一天下午,天气晴朗,他被差去打水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影子在他眼前闪过,把他撞倒在地。
唐楷当然不会如此弱不禁风,但此时他只是一个瘦弱的杂役身份,当然不会有什么武功。所以顺势倒在地上,手里的木盆倾翻,水泼了一地。
摔倒的时候,唐楷微微动作,使手背和肘尖刚好恰到好处的磨破。然后便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呀,真是不好意思,你还好吧。”
这声音清脆,像黄鹂轻啼。
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伸出,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唐楷满是厚茧和伤疤的手。
正在算计如何借此意外打探一下曾家庄的唐楷愣住了。
不管怎样,这样握他的手,这少女是第一个。唐门不会有这样温暖的手,而父母?母亲早死,父亲也不过是严厉的训斥,就像唐门的教官,甚至更加冷血残酷,唐楷甚至都无法想象父亲会做这样温柔的动作。
唐楷抬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眼睛,睫毛弯弯,眸子清澈见底,干净而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像一池清水。这样的眼睛藏不住任何情绪,每一个人都可以从这双眼睛轻易读出主人的心思。因为简单,所以真实。
此时的唐楷在这对眼睛里读出的只是歉意和好奇,却没有对他的鄙夷。
少女把他拉起,问道:“你是哪家的杂役,看衣服,是下厨的?呀,你的手。”
少女叽叽喳喳,抱歉而又好奇的说到,突然注意到唐楷手上的伤,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不管他手上的灰。
她看了好久,抬头,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仿佛和唐楷感同身受手上的伤痛。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痛吗?”
连双腿断折都可以跪着战斗的唐楷此时居然笨嘴笨舌起来,要知道一开始的撞到就是他刻意安排的。
“没,没什么的。”
少女脸颊还残存着刚刚剧烈奔跑的潮红,五官秀气,尤其眼睛,灵动而干净。
唐楷嗅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像是铃兰的花香。心中一动,觉得这少女的美好浑不似人间所有,只有天上的水土才可能会有这样纯洁的仙女,在她身边,世间一切皆是污秽。
这时,一个尖锐高亢的声音骂起:“臭小子,死去哪了!打个水而已,这么久,看他回来我不抽死他!”
骂骂咧咧的人走了出来,站在下厨门口,是一个仆妇,粗壮如汉子,脸上表情凶悍异常。
这种下人在大宅院里往往是最凶狠的。他们对上面的管事和主子卑躬屈膝,但对于地位最低的小杂役却是动辄又打又骂,下起手来往往不分轻重,打死了就趁夜往后山一扔,反正这种小杂役也没人在意,死了就再找。
凶悍的仆妇出了厨房的门,看见和卑贱的小杂役站在一起的那个少女,脸上表情瞬间变换,变得恭敬无比,虽然笑容几乎可以算得上狰狞,眼睛都被脸上的横肉挤成了一条缝。ωωω.χΙυΜЬ.Cǒm
她屈身行礼低头道:“小姐,您这万金之躯怎么来到这种污秽之地,可脏了您的鞋子。”然后她又对唐楷一瞪眼:“还不快滚进去!”这脸色在短短几息时间里连续转变两次,论变脸功夫也是没谁了。
原来这少女就是曾家庄的小姐。唐楷本来有些慌乱的心绪被仆妇这样一搅又恢复了原本的面目。于是在脸上摆出一副慌乱又害怕的表情,就要跪下。
没想到少女见他要下跪,变得比他还慌乱:“别别别,我最见不得别人下跪了。你还受了伤,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又看向仆妇,一脸请求,道:“他迟了是因为被我撞倒了,你不要怪他了,好不好?”
其实以她高贵的身份,这种事只需要用吩咐的口吻就可以了,但她偏偏是请求的语调。仆妇一脸惶恐,几乎要趴在地上,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使不得,这种事小姐发话了,奴婢怎敢不照做?”
小姐点点头,又对唐楷说道:“不好意思,但今天我还有事,明天我来给你上药。”
她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走远了还回头高高挥手,像是在告别。
唐楷悄悄笑笑,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被触摸到的皮肤。感觉温暖的触感还有些许残留。
仆妇表情略有些郁闷,道:“你,就是你,今天开始去打下手吧。”
打下手也是杂役的工作,但却比打水劈柴什么的轻松太多,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小杂役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闲差的。仆妇的态度转变很显然是因为小姐刚刚说的明天还要来,仆妇的反复和欺软怕硬在唐楷眼中可笑无比,也不值得多想。
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对于明天的小小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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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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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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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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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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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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