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里的奴才没一个是傻的,尤其是做了管家的,那更是心思缜密,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王,京中甚至说宫中盘根错节的消息也门儿清。

  江管家一面希望得德妃娘娘助力,不说能帮着他们府上为润哥儿求了公道,能往万岁爷那儿递句话,乌雅氏便是他们夏府最大的恩人了。

  可江管家又一贯秉持主子清流的作风,不愿将无辜的人牵扯其中,几番相劝阻拦伯太太,后实在是耐不住伯太太的热心,江管家跺了跺脚,到底还是没一味将人往外撇,请了伯太太一众进了门。

  临进门前延燕吩咐跟前的两个丫头,一个叫回府给婆母塞和里氏报信儿,一个去寻了老爷福成回来,都是邻里邻居的,就是不掺和朝里宫里的纷争,润哥儿的后事总能帮着操持些。

  至于去帮润哥儿讨回公道,还得请福成问了做娘娘的姐姐才是。

  延燕先去看了老夫人和润哥儿,老夫人悲痛至极晕了过去暂且不表,润哥儿死相是真的惨。

  润哥儿唇红齿白生得像是个小姑娘似的,而今白眼上翻,七窍流血,脸白唇紫,下头人给润哥儿擦过脸,仍能见他唇角残留的乌黑血迹。

  小孩儿没爹没娘招人疼得很,延燕和福成平日里都当润哥儿自家子侄一般疼爱,谁道好好的孩子会这样惨死,听说中了鸩毒的人肠子都寸寸烂在肚子里了,他这样小的孩子怎么受的住的?

  延燕都不敢想,只拉着润哥儿冰凉的小手就哭了。

  “府上可多请了几位郎中过来瞧了,确定是鸩毒?”

  润哥儿的奶娘就在一侧,含着泪为润哥儿擦身更衣,闻言哽咽点头:“老爷起初也不信是鸩毒,又请了几位过来,来的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他们都未曾细看,只瞧润哥儿的死状便能断定了。”

  延燕轻叹,然一细想才想起自己只顾着难过,竟忘了细问江管家润哥儿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只知小孩儿是中毒没了。

  “润哥儿都那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什么都往嘴里填,平日里除了你,其余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到底是谁下的手,又是怎么哄骗润哥儿吃下鸩毒的?”

  奶娘抹了把泪:“伯太太有所不知,哪是下头人的事儿,是我们老爷给润哥儿买的糖饼子出了差错,那饼子还留着呢,润哥儿只吃了一半就不成了!”

  “呀!可是王家夫妻俩的饼店,就是街口那家子?”

  “正是正是!,老爷想寻人说理去,王家夫妻俩也尽在房梁子上吊死了!这还寻谁说理去?!”

  延燕有些怔愣,那王家夫妻俩的饼婆婆和福成也常去买,店家人实在,饼皮酥香瓤子软,大人小孩都爱吃。

  那糖饼子脸大的个儿,每每买一个就够润哥儿和团哥儿两个孩子吃,这回也就是团哥儿不在,若是团哥儿也在,恐也得一般下场。

  祸兮福相依,崴了脚竟也不是坏事了,亏福成因为团哥儿调皮还打了他一顿……

  想到这儿延燕心头一半悲伤一般愤怒,敢下毒的人连润哥儿的喜好和夏老大人的习惯都打听出来了,定不会不知道团哥儿的存在,他这一计毒杀,全然是什么也不顾,谁也不怕得罪,只要能出了气,就是死几个人也在所不惜了。xiumb.com

  果然敢这样猖狂的只能是东宫那位。

  延燕出离愤怒,臣子家眷想杀就杀,这算什么储君,他们是位卑言轻不假,可蚂蚁尚能吞象,苦主多了岂还是他一个储君能压得住的。

  太子到底不是天子。

  皇上也不止太子这一个血脉,就说近的,还有四阿哥和六阿哥呢!

  延燕冷静了下来,这便去见了夏老大人,夏老大人还失魂落魄呢,延燕身为内宅女眷也不好多劝,想着还是自家爷行走方便些,又叫人打听了福成的下落,说来也巧,福成正带着人到。

  不过瞧着身边还带着两位副官,恐不是下值路过,而是带着公务前来的。

  “可是收着我给你的信儿来的?”

  延燕上前问了一句,福成摇了摇头:“不曾收着,我没在衙门,带人巡视去了,这一巡不得了,两位御史大人都被撞了,一死一伤,我觉得不大对,就先来看看夏老大人,府上没事儿吧,咱们团哥儿呢?”

  延燕叹了一声,一提这事儿又眼圈红红:“还说呢,府上哪儿能是没事儿,润哥儿中了鸩毒没了,咱们团哥儿侥幸躲过一劫。”

  一听这话福成顿瞪大了眼睛,讷讷道:“润哥儿中了鸩毒,这么可能……”

  凡是有些脑子的哪里会信,鸩毒当真不是谁都能弄来的,无非是宫中用得多些。

  几位御史大人都在今日出事,不得不让人多想,福成也琢磨出这事儿的古怪来了,怕是不好在外头说,先叫副官去处置九门事宜,他便留下好好打听去。

  二人携手进了前厅,夏老大人还枯坐着,本就年纪不小了,小孙子一走,他魂儿也跟着去了一般,枯槁老树般歪在椅上,福成叫了声夏伯,夏老大人都没应,再叫,才反应过来。

  只是人摇摇欲坠,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

  “夏伯,敢问今儿朝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问起来就像是戳人伤口似的,福成开口十分艰涩,可不问个清楚,又哪儿知道能帮不能帮,福成和延燕虽没那么爱管闲事,可一想团哥儿也险遭毒手,这事儿便不能不问。

  夏老大人摆了摆手:“多谢多谢,你们…就不要管了,润哥儿已经救不回来了,何必叫你们也搭上。”

  福成一听这话更是心痛,忙紧紧攥住夏老大人的手道:“夏伯,咱们两家这是多少年的情谊了,用得着这样见外吗?”

  “不瞒您说,前些时日我额娘看着润哥儿和团哥儿、元姐儿三个孩子玩的时候,还玩笑说等元姐儿长大了,要将元姐儿嫁给润哥儿呢,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这话虽是玩笑却出自真心,润哥儿遭此不测,我和夫人也如失去一个孩子似的难过,润哥儿还等着您为他报仇呢,您先没了心劲儿,谁又能记得润哥儿遭受的穿心烂肠之痛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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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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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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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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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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