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个纸箱子的沈北溪刚走出地铁口,就觉一阵恼人的热浪袭来,使得她原就抑郁的心情越发郁郁。
沈北溪今年22岁,不久前刚刚大学毕业。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能够凭着自己的努力远离“毕业就失业”的魔咒,然而现实狠狠地打击了她。
去年暑假前夕,她通过层层选拔,获得了在某家相当牛掰的外企里实习的机会。在过去的一年里,她为了毕业后能够留用,什么苦活累活都肯接下,表现得可圈可点。她那位外籍的TeamLeader对她相当满意,曾不止一次地表示,公司会留用她,只要拿到毕业证书,就立刻将她转为正式员工。
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眼看就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可就在正式签约的前夕,一个据说来头不小的海归空降而来,直接把给她顶走了。
说好了外企做事只讲原则,不讲关系的呢?说好了歪果仁说话算数,不会出尔反尔的呢?
这不是逗姐玩儿嘛?好气哦!
火冒三丈的她拿着三方协议去据理力争,结果歪果仁痛快地给了她一笔数额不小的违约金,但她这人……
收拾收拾积攒了一年的鸡零狗碎,把位置腾给人家,她自个儿则不得不麻溜的滚蛋了。
沈北溪一边因遭人开涮而感到恼火,一边踢着人行道上的小石子。
其中一颗小石子滚了几滚,在撞上了一只瓷质花瓶之后,“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垂头丧气的沈北溪抬起头来,就见那瓷瓶里面插着一朵有些打蔫儿的荷花,瓷瓶下面压着一大块灰不拉几的塑料布,那块布上堆着好些个莲蓬。再定睛一看,瓷瓶底下还压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上面用黑字歪歪扭扭写着“十元三个”几个大字。
很显然,这是一个卖莲蓬的摊子。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就坐在一旁,守着这个极其简易的小摊子。
尽管在昏黄的路灯下有些看不清,可这些个莲蓬显然已经不太新鲜,应该别人挑剩下来的。这种成色的莲蓬自然不好销,一时半会儿之间,怕是很难卖出去的。
一想到老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为了几个莲蓬迟迟不能回家,沈北溪就有些怪不落忍的。
她径自走过去,也不还价,直接将摊子上的九个莲蓬起底了。
沈北溪买完莲蓬,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汽车引擎声。
赶紧回头一看,只见一辆蛇行的红色跑车猛地冲上了人行横道,一头撞上了路边的花圃后,这才消停了下来。
很快,一个年纪极轻的男人从那辆车上下来了。
瞧他那歪歪扭扭的走姿,还有那醉意朦胧的神情,就知道他没少喝。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少被红色跑车吓到的路人见状,赶紧围了上去,纷纷对他进行指责。
眼见人越聚越多,心头沉重的沈北溪可没心情凑这个热闹,就打算先撤。
这时,刚刚那位老奶奶拉着个小男孩一路小跑过来,她一把拉住沈北溪的手,激动不已地说:“姑娘,多亏了你啊!不然我家娃娃就出大事儿啦!”
原来,老奶奶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小孙子。
小孙子先前一直蹲在那个出事的花圃前玩儿。要不是沈北溪买下了所有的莲蓬,让她得以提前收摊儿,能够及时拉着小孙子离开,刚才小孙子肯定会被那辆失控的跑车撞个正着。
老奶奶满怀感激,一心想要报答,无论沈北溪怎么婉拒,她就是拉着沈北溪轻易不肯松手。
不过,老奶奶身上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四下里寻摸一番后,就把养在瓷瓶里的荷花连同那瓷瓶一股脑儿地塞进沈北溪抱着的纸箱里,说:“姑娘,这花你拿回去养着。虽说不值啥,可也怪好闻的。”
这荷花固然是不值什么钱,这瓷瓶显然也是粗制滥造的那一种,沈北溪估摸着也就十几二十块钱,便没有拒绝,笑着收下了老奶奶的一片心意。
“姑娘,你一定会得到福报的!”尽管沈北溪渐行渐远,老奶奶握着小孙子稚嫩的小手,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激,高声喊道。
福报?
鉴于曾经的经历,沈北溪是相信的。
不过,在她看来,生活就是伴着玻璃渣的糖块,初尝一口挺甜的,可细细体验就会扎嘴,有时候还会扎得人鲜血淋漓。
就在沈北溪感慨人生不易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不出沈北溪的意料,来电的是沈爸爸。
沈爸爸先是交代沈北溪按时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他说,他都给买;接着就是让她注意身体,不要贪凉,晚上开空调要记得盖条毛毯……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沈北溪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听着听着,她忽然察觉到,爸爸的语气和往日有些许不同,里面带上了些许刻意的讨好。
果然,沈爸爸东拉西扯了半天后,终于进入了正题:“北北,你姐姐从国外回来了。这周末你回趟家,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这不是视频电话,沈北溪自然看不到爸爸的表情,但她仿佛看到爸爸微躬着身子,脸上写满了乞求。
即便她心中有万分不情愿,可面对这样的爸爸,她实在是说不出个不字来。
“好。”
“那就好,那就好,”沈爸爸高兴得都笑出声来了,“对了,老家捎来两只老母鸡,你回来那天,爸爸宰了它们给你炖汤喝……”
沈北溪十岁那年,她妈妈就去世了。不久之后,她爸爸再婚了。
在年幼的她看来,继母是个相当优雅的女人,继母带来的女儿也是个相当和善的小姐姐。
最初的时候,她很想融入这个重组家庭,重拾家庭的温暖。然而,当她从小姐姐口中“偶然”得知,爸爸早在多年前就认识她们母女,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照顾着她们母女,她就再也不愿留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了。
不仅如此,自那以后,她对爸爸就存了怨气,从来都是爱理不理,能避就避。为此,她从初中起就开始了寄宿生活,即便是寒暑假,也多半是去外婆家过,鲜少有回家的时候。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爸爸的两鬓渐渐染上霜色,沈北溪就会不自觉地心软。
十二年光阴,一朝回首,那些曾以为似海深比天高的怨气,原来早已在岁月中消失不见。
爸爸,我想这一辈子你与我之间都无法回到从前,都无法重温当年的父慈子孝天伦之乐了。不过,我的爸爸,在我面前你不必这般诚惶诚恐,其实我早已……
沈北溪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沈爸爸诉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想,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却不想,这成了她和爸爸最后的通话,父女俩就此诀别。
当天深夜,沈北溪租住的公寓发生大型火灾。
浓烟滚滚之中,熟睡的沈北溪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双眉渐渐拢起,竭力想要苏醒过来,却最终没能撑开沉重的眼皮。
就在沈北溪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已经被滚滚热浪烤得蔫蔫儿的荷花复又焕发出生机,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刹那之后,那朵荷花不见了踪影,那只熏得漆黑的劣质瓷瓶也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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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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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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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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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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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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