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孟斜睨了她一眼,无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先这样。你办事不力,这个惩罚必须得受,不然难堵悠悠众口。”
“是。”
“过段时间,等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是。”
恰逢其时,传来巷外小童的朗朗读书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两人脸色一沉。
一阵冷风拂来,卷入料峭春寒。
院内寂静了须臾,又听得外面诵念: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齐孟忍无可忍,终于恨恨盯向迟肆:“上仙,你法力神通广大,能不能想个办法?!”
虽然她俩并未详细言明,但迟肆也听出怎么一回事。
还是因为道藏。
道藏和自己,齐季都没交出去。
这事表面看起来已经平息,实则隐逸阁里还有着狂风暴雨。
隐逸阁是朝廷暗中扶植的势力。阿季也和朝廷有关?
梅花内卫?皇城司?锦衣卫?血滴子?军统?国安局?
刺客兄弟会?圣殿骑士?
虽不知隐逸阁和朝廷到底牵连了些什么,但很明显——阿季被贬谪了!
“我要怎么做?”迟肆也有些发愣。
如果阿季因为没办好差事被发配外地,他该做些什么?
这似乎不是杀几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若是阿季想离开隐逸阁,倒是轻而易举。
可若是想留下,想升官进爵?
“我刚才说了。”齐孟英眉皱出不胜其烦,“把你的那些道法神通,统统交出来。”
“不要以前那些鬼画桃符。要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有用的东西。绝世武功,长生不老药,生子,什么都行。”
道法和丹方已经给他们了。可普通人拿了没用。
迟肆忽然灵机一动:“带我去见你们家主。”
他这个道行高深的神仙亲自露两手!
***
迟肆被人蒙了眼,跟着齐季左拐右绕,用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间不知在何处的房间。
一克千金的熏香仙云缭绕,熏出人间荣华富贵的扑鼻香味。
眼上的锦缎被人摘下,抬眼一看,房内摆设奢华,雕梁画柱金玉满堂。
一道黄金屏风横挡在前,几颗价值万金的夜明珠照出后面绰绰人影。
“不知上仙道号为何?仙府在何处洞天?”一个妖娆酥软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我没道号,师门在幽天玉泉山。”
屏风后面突然又换了一个清爽声调:“久仰。不知仙家七十二秘术,迟仙君最擅长哪一路?”
啊?分了这么多?迟肆一愣。
他师门道统也就刀兵,阵法,法咒,炼丹,炼器,卜算。
“阵法。”
屏后声音又换了一种:“这可是新奇。我认识好些仙家,大多修习法咒,炼丹和算命。这阵法一道极少听闻。”
“难练。不是天赋过人,颖悟绝伦的人练不出来。”
“这么说,迟仙君在众仙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英杰。”
迟肆笑意张狂:“没错。”
“迟仙君一表人才,又道行高深,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影子再次换了一种娇媚声音,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现于眼前的,却是一个笑容满面的中年人。他形貌平常,像是随处可见的店面掌柜。
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配着娇柔俏媚的年轻女声,有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谁料下一句,他的音色又是一变,犹如古稀之年的苍老低稳:“老夫也有心向道,侵染多年。仙家七十二秘术中,对七十二般变化神通尤有兴趣,也自认修行出一点心得。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和迟仙君坐而论道一番?”
他大袖一扬,袖袍从脸前无声掠过。下一息,已由中年,变至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
鹤发童颜,眼目锐利矍铄,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气。
炉火纯青的易容术,已入登峰造极之境。
连迟肆都不免看的一愣。
老头在迟肆面前坐下,一手抚须:“不知迟仙君可曾修习过七十二般变化神通?能否指点一二?”
“我不会。我这般花容月貌,还需要易容?”
“迟仙君所言甚是。仙君这般倾世容貌,当世仅有。”老人大袖再次一挥,纤尘不染的白色袖袍荡起微波涟漪,无风自飘。
不过眨眼之间,宽袖滑落,先前之人竟然变成了迟肆自己的模样,就连声音也和他毫无二致。
“也难怪我家阿季被仙君迷的神魂颠倒失了心窍。满目山河,却困于晨间迷雾。”
齐季从入门之始,就垂眸挺立在旁静默不言。他站在浮光红墙透下的阴影中,仿若一把未出锋的剑,寒芒沉寂,极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眼前所见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暗昧阴影浮动在艳入鬼魅的脸上,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迟肆张狂飞扬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我不喜欢别人变作我的样子。”
对坐之人扬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多有得罪,还望迟仙君勿怪。”
他此时已瞬间变作齐季的模样,眉眼清艳,又有淡墨飞白的意态磅礴,纯净澄澈得让人想要将其染上自己的污色。
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房内忽然吹过一阵阴冷霜风。
炫目耀眼的夜明珠光也似乎黯淡了一半。
迟肆唇线紧抿,嘴角下垂,散漫闲适的笑意已完全从眼中消失,化作恣睢暴虐的阴戾。
隐逸阁主适可而止地谦谦有礼温雅一笑,须臾又变成谢观河的模样,犹如雨后沉稳山峦,正气浩荡:“不知迟仙君主动提出来找我,意为何为。”
有求于人必受制于人,迟肆收敛了几分狠戾神色:“阿季不想出京。”
“塞外霜冷春风不度,我也不忍阿季去往边陲苦寒之地。可他办事不力,若不施以惩戒难以服众。隐逸阁从来赏罚分明,这规矩不能破。”
隐逸阁主学着谢观河的模样,抱拳拱手:“还望仙君体会我等难处。”
“不过,”他又换做雷万钧的样子,“迟仙君知道阿季为何被罚。若是仙君垂怜,可否赐予我等一些神通仙法,以渡化世人。”
“入道需要道骨。没有道骨的人,我给他功法剑诀也没用。”迟肆面色淡然,艳色眼眸辉比珠光,“但我可以帮你们做事。”
道藏对隐逸阁没用。但他自己对隐逸阁有大用处。
一旁低眸鹤立沉静不语的齐季蓦然一惊,抬眼看向他。
隐逸阁主化作齐孟的样子,凤目微挑眼神冷冽地看着他,沉吟不言,似乎在考虑这一提议。
奢华熏烟香气扑鼻,仙烟缭绕弥漫,璀璨的夜明珠光将房间渲亮得如同天上仙居。
隐逸阁主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我和阿季肝胆相照两浮萍,若有两全法,我也不愿让他离京。迟仙君深明大义,愿意下凡相助,帮隐逸阁脱离苦海得道升仙,是吾等之幸。”
“这么说……”
“阿季的调令暂不执行。但近期迟仙君就得为我们完成一桩凡尘俗务,这样才可压下其他人的不满。”ωωω.χΙυΜЬ.Cǒm
“好。一言为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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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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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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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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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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