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页是心法。不过这已经是高阶的,若是修行,还是得从那篇引气法练起。”
“这篇是剑法。我对剑之一道,学得也就那样吧,炼出剑意后就没再刻苦钻研过。”他信口说着“就那样”,语气却仍处处透着轻佻狂妄,“有一次师门试剑,我就排了个前十。”
他轻轻嗯了一声:“这套剑法难度是挺高。玉泉……我师门传承的都是高阶功法,不是旷世天资拜不进来。不过你天赋不错,要是想学,往后我手把手慢慢教你。”
“这个呢?”齐季声中寒音更冽。
“这是符咒。符咒数量众多不可胜数,我只画了常用的几个。”迟肆似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些品级太高,初学应当从入门的开始。等下我重新画几个……可是那些太简单的,我从来就没看过一眼。”
若是要教齐季,这样是不是显得过于卖弄?在心上人面前是不是应该表现得谦逊一点?
“这个,”他赶忙拿过另一张纸,“这个你见过。”
“其他的我不敢自夸,”已经句句自夸的某个人口气顶了天的狂妄,“但论阵法,三千世界没几个比得上我。从入门到入土我全都精通,你们家主要是看不懂,我画个最最简单的给他。”
“老四,”齐季松了手,毛笔掉落在桌,纸上晕出一大团氤氲,染花了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让我拿这些东西回去交差?”
字如其人,迟肆的草书龙腾蛇跃气韵流畅,银钩铁画中带着睥睨乾坤的狂气。
可他写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先不说那些纵逸潦草的像是另一种文字的心法剑谱,不知是不是真。
那些符咒,恕他眼拙,真没看出和走街串巷坑蒙拐骗的游方道士卖的,有什么区别。
“可法阵的威力是你亲眼所见。”迟肆将心上人的手带到嘴边,张扬的艳丽眼梢挑出寥若星辰的无可奈何,“你应当知道,我所说句句属实。”
齐季一怔,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半垂眼睑,浓密长睫在眼中落下淡淡阴翳:“这些东西我没法拿回去交差。”
武林大会时,迟肆用坑蒙拐骗的道法当众戏耍天下豪杰,群侠们仍记忆犹新。
如今谁看了这些鬼画桃符,都会以为他故技重施。
他叹了口气,清艳眉眼带着几分无奈戏谑:“你就不能写一个能让人看得懂的?”
迟肆思忖片刻,实在想不出来。
法咒不就是这么画的?
一笔之差,功效天差地别,随意更改恐出大祸。
齐季伸出细长手指,无力揉了揉眉心。
“算了,心法和剑法我先拿回去试试。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家主可不像那些江湖草寇那样好糊弄。”
“那炼器和炼丹的配方……”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
天色渐晚,空中又落下细雪飞沙。
折枝声映出雪重,院内暗里幽香。
“有没有觉得屋里有什么变化?”迟肆眉飞色舞,意态张狂。
齐季左顾右看一圈,摇了摇头。
“不是房内的摆设。”他又将人揽过,交缠相拥陷入高床软榻,“不觉得房里暖和多了吗?我在屋内设了法阵。”
齐季的手总是冰冷得苍白,他想将之捂暖。
“那这法阵还挺方便。”齐季温言软语的时候,连敷衍都显得彬彬有礼。
“外面也布了法阵,这院子谁都进不来,不用去管那些专程来送死的。”迟肆话音稍顿,“晚上……可以放心安睡。”
他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有些忐忑。
刚才话里委婉的暗示,阿季应当听得出来吧?
他不是应该顺着话,邀请自己共赴云雨,将昨夜漏掉的洞房花烛补回来。
迟肆面上还在故作矜持,脑中已经神思荡漾浮想联翩。
可惜齐季似乎没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明明两人缱绻相拥,却像个正人君子般拂过他的发梢:“那我们早点休息。你明日争取早一点起床。”
“对了,”他又补充一句,“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去见家主。”
迟肆顿时有些泄气。
阿季还是忧心隐逸阁要杀他的事,恐怕今晚又没有机会夜雨话巫山。
他硬着身下紧搂着身上的温香软玉,身心难耐却又不忍打扰心上人安心沉稳的睡梦,只好一遍又一遍默念着清心经,长夜难眠。
直到四更天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日醒来,天又已大亮。
屋里没人,桌上留着糕点和一张纸条,提醒他自己动动手,将东西热一热再吃。或者自己出门找一间小酒馆。
迟肆心甜意洽地拿起桌上糕点,一口一个随意嚼了两下,吃完后便出屋坐在院中等着心上人回来。
一颗心望穿秋水,从日照当头等到月上柳梢。琇書網
齐季回来的时候,俊艳的脸上有着难掩的疲惫之色。
见迟肆坐在院里,他一怔,随即扯了扯嘴,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怎么不在屋里坐?晚饭吃过了没?”
“等着你回家一起吃。”迟肆揽过他,一同走入屋内,“你真没必要担心我的安危。隐逸阁的人伤不了我一根头发。”
自己天下无敌这句话都快说腻了。
齐季半阖着精致如画的双眸,谦谦有礼心不在焉地搪塞了一句“嗯”。
迟肆无奈。他的话又被人认作了夜郎自大,年少轻狂。
更难过的是,今晚的玉树流光又没戏了。
***
“我的家?”
这一日两人寻了一家附近的小酒馆,吃饭时迟肆终于找到时机,问出一直想知晓的问题。
“这院子只是你上回为了伪装身份住的。你将它送给我了,那前段时间住在哪?”
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忽然一顿,齐季沉默不语。
迟肆心头一紧,莫非这其中牵扯重大,不能告诉他?
他和齐季明明已是名正言顺共携连理,两人夜夜长枕大被相拥而眠,却至今还未有夫妻之实。
虽然对方也将身份和隐逸阁的事给他说了,可其中挑挑拣拣,仍然还有很多机密没告诉他。
隐逸阁暗中牵连着江湖各门各派,甚至朝廷也牵涉其中,许多轶事秘闻必须缄默于口,这一点他可以理解。
他对这些人世是非也毫无兴趣。
可会不会因为其中盘根错节的事情太多,一些与齐季自身相关的事也必须一并瞒下?
齐季是否还有许多事不方便告诉他?
齐季在隐逸阁排行第四,地位非同寻常,他此前也曾想过对方是不是家大业大。
他会不会……其实只是齐季养的外室?!
若是为了任务,齐季娶妻生子掩饰身份也大有可能。
这么说来,他俩如今这样的情况,齐季早出晚归偶尔夜不归宿,细思起来真有些像在外包养小三。
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小三了?!
不行!迟肆心头骤然一凉,他一定得弄清楚齐季真正的家在哪儿。
若是对方家中已有正室,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强迫对方将自己接进门。
登堂入室后再找机会赶走其他妻妾,独占家宅后院。
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能,还得为了后院争宠,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他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将齐季碗中的荤菜全部抢到自己碗里。
并且对方夹一块,他就抢一块。
这事不交代清楚,他俩没完!往后绝对不让对方再吃上一块肉!
看着处于每个月心情不好的那几天的迟大姑娘,齐季一脸啼笑皆非的无奈:“吃完饭就带你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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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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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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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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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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